
“讠道理,大部分老乡还是不错的,我们不能以偏 全。”
最近一个月我都在持续不断地忍受颈椎引发的脖子、肩膀、手臂疼痛。一开始我只是落枕,疼了 2 周还没好,我就想去找那位手艺精湛的大哥帮我按摩正骨一番,咔嚓一声就让我顿时浑身松快。结果大哥不在,只能找来排名第二的大姐。
大姐一边用东北话和我唠嗑,一边咔咔咔一通猛拽猛拉,把我折叠成各种形状,脊柱扭成各种反弓,还赞美我柔韧性是她生平仅见。于是只有咔,根本没有嚓,回家之后落枕变成了上半身处处疼,脖子怎么转都疼。
第二天我又去找大哥,大哥很耐心地把打成一团结的我徐徐拆开,努力恢复原位。但是颈椎有一处地方没调整好,头稍微后仰一点就会剧痛。从痛点出发,放射性地牵拉到肩膀,然后顺着手臂一路下行,一直疼到大拇指。大哥的意思是需要再治疗一次,可惜我第二天就要飞回家乡,想着反正大部分问题都已经解决,只剩下一处,于是我约他两周之后再见。
三个小时的飞行之后,我感觉症状更加严重了。坐着疼,站着疼,躺着也疼,而且手臂持续出现麻痹和针刺感。在家乡和朋友吃饭,都盛赞我现在气质变得沉稳了许多。他们哪里知道,我不是气质沉稳,而是时时刻刻在忍受从脖子到手指尖的放射性疼痛,没功夫和他们展示口才。
在自己家的床上躺下,每晚我都要折腾一两个小时,反复调整身体的姿势,努力找出一个躺下去不那么疼的微妙位置。好容易找到的瞬间,疼痛感猛然降低,我就会头一歪立即睡死过去。第二天一早,又是疼痛感把我唤醒。
家人建议我去看医生,拍个片看看颈椎是不是有错位或者是椎间盘突出,然后做做牵引针灸理疗什么的。我一想到大姐当年搓扭蹂躏我的往事,就婉言谢绝。而且,两年多不回家,回家就去医院,我不认为是什么好事,一下子又变成一家人围着我转,而我只想围着家里的餐桌转。
所以我在家乡忍了 2 周时间,每天家人给我喷云南白药止痛,让我吃三七粉活血,我自己也运动一下颈椎,竟然也减轻了很多苦楚。尤其是和家人坐着聊天,或者出去见老朋友,也都能分散注意力,不需要时时刻刻关注疼痛。
真正能够止歇疼痛的,我发现是打坐。打坐的时候双肩自然下垂,牵引肩臂肌肉,坐下来的第一秒就会开始疼。但是打坐的要求是集中注意力在呼吸上,对于身体的所有状况都要坦然接受。感觉到肩膀和手臂疼,那么就说:我知道肩膀疼,我知道手臂疼,然后转回去继续关注呼吸。
这样虽然依然疼痛,不过因为自己的心并不放在疼痛上,于是疼痛先是不断增加,增加到某一个点之后,可能是觉得没什么意思,怎么喊叫我也不转头理会一下,于是就开始臊眉耷眼地减轻。一旦开始减轻,我就觉得暖热轻安,人也就越发专注在呼吸上。渐渐地,疼痛就变成了呼吸的背景音,而且越来越弱,最后消失。
有了这样的经历,在日常生活中虽然还是会感觉到疼痛,但是我不会因此而产生多少困扰。因为我知道这种疼痛是可以控制的,也是可以消失的。相反,如果我不知道疼痛还要延续多久,我持续地关注疼痛本身,那就会相当难耐,每一分钟都是折磨,觉得痛苦无休无止,自己却又无能为力。
回到北京之后,我立即又去找大哥,继续上次的治疗。大哥也没有辜负我的期待,从第一节颈椎开始,咔擦咔擦一直帮我放松到了胸椎。每咔擦一次,就让我转头感受,说出哪里还疼,怎么个疼法,然后他换个部位再咔擦一次。
所有地方咔擦完,大哥说今天还是会因为牵拉而感觉到疼痛,预计下午到晚上能够有所好转。建议我老老实实平躺两天,应该会得到很大缓解。如果两天之后症状反而加剧,让我再去找他,我们重新咔擦别的地方。
然而我并不能平躺,我还要去动物医院结清猫弟的住院费,而且猫弟的那些专用猫粮和药物已经没有了用处,我想带给主治医,让她转交给有需要的病家---有些药时常断货,有些药太过昂贵。所以我又开车上路,还不敢开空调---冷风一吹,我的整条胳膊都会阴疼。
从医院出来,我又去一位附近的朋友家闲聊。上一次我去他家,还是在奥巴马宣誓就职那一晚,毕竟在北京大家一般不去家里坐。他的太太和孩子去旅行了,就我们俩坐着喝他珍藏的普洱茶,可以很随意地坐着,不需要注意什么仪态和言辞。
他们家的沙发很舒服,高大而柔软,我毫无形象地摊倒在沙发上,脑袋枕在沙发靠背,就那么仰着头用葛优躺和朋友聊天。刚坐下去的时候也疼,我用垫子把手抬高,脑袋尽量后仰,找到个舒服的姿势之后,它疼它的,我聊我的。
聊了三个半小时之后,我起身告辞。起身的瞬间,我突然感觉疼痛消失了 90%以上,基本已经是个正常人了。今天早上起床,疼痛感已经不再持续,而且变得很微弱。
所以现在我有四个猜想,你看看哪一个可能是对的:
1 、大哥的咔擦发挥了作用,所以从昨天下午开始症状越来越减轻;
2 、朋友家的茶有某种神奇的疗效,打通了我肩颈淤积的气血;
3 、在按摩治疗之后,我仰头躺了三个半小时聊天,让颈部得到了宝贵的休息。如果不是聊天,这三个半小时我要么是在用电脑,要么是在刷手机,于是颈部依然有很大压力,不会那么快好。
4 、聊天治百病。
看起来有些荒谬是么?但你要知道,在我感觉最疼痛的时候,我曾经认真想过去买一些气球,把我的脖颈吊起来脑袋往上提,并且真心实意地相信那会降低痛感。我当初要真那么做了,估计你会在假期的新闻头条里见到我。
今年的诺贝尔生理学/医学奖已经公布,获奖的两位科学家是Katalin Karikó和Drew Weissman。第一个名字是不是觉得有点眼熟?让我们翻一翻《槽边往事》,在2021年4月的时候,我曾经发布过一篇文章:
统计学告诉我们,早恋大多难以结果。统计学还试图证明,早恋影响学业。统计学成为教师愤怒,家长胃疼的理由。但是统计学也告诉我们,大多数恋爱都难以结果,无论是在中学还是社会。统计还告诉我们,相当比例的婚姻都难以延续,离婚是现代社会的常态。
大人都懂得统计学,但是他们不相信爱情。
但是老陈和小吴不在统计学的大多数里,他们属于概率异常。我很高兴和他们重逢,很高兴看到岁月在他们身上没有留下多少痕迹,甚至连发型和发量都没有变化。在这个变动不安的世界里,他们始终在一起。从 1990 年到现在,33 的时光过去,他们是生活中不变的那一部分,而且看起来他们还会继续下去。我想,我所熟悉的那个昆明,在今天分崩离析面目全非的那个昆明,有一部分保存在了他们两个身上。
早恋的果实是酸涩的,这句话的意思是没吃到的人觉得它很酸涩,然后就要禁止其他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