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1-10

青春只一回

 


看到今天年轻人浩浩荡荡的青春,我就觉得自己的青春​白白流逝。别人骑着共享单车跨城骑行,我记得我们当时唯一的集体活动是足球联赛,然后连续三年的​足球赛都因为群殴而提前中止,从来就没有什么冠亚军,经常​半决赛都打不到。
当时我认为是江苏的大学不行,本身这里的人就内斗得厉害,四分五裂地聚在一起,谁也不服谁,​连省会都是和安徽共享一个,可能别​处不是这样。后来我在假期回访浙江大学的同乡会,坐在他们宿舍楼里中午饭喝啤酒​。一顿饭的时间,就看见楼下上百个光着上身的汉子手持板砖、啤酒瓶冲杀而过,​两次。一次是​冲杀过去,一次是另一群光着上身的汉子冲杀回来。
坐在马扎上喝酒的我忍不住思考​:他们是靠裤头颜色还是胸口写字来区分敌我呢?
不要误解,我不是那种喝大了就吹嘘往昔的老登​,要把自己的过去描绘成战场好来​给自己贴胸毛。这就是个统计学,每个学校里从预科到博士,​塞了好几万人。好几万人里有个几百人选择夏季赛季打几架,​再正常不过了,剩下99%的学生依然生活在和平的校园生活里。如果幸运的话,可能大学四年甚至都不会目击到一场​群殴。
​更幸运的是,那时候我们没有社交媒体,也没有短视频平台。
参加过群殴的朋友都知道,群殴规模和烈度取决于​喊人效率。双方在越短的时间内喊来的人越多,那么群殴规模​就会越大。当规模足够大之后,由于后方赶到的人无法接触锋线,就会转为投掷​类士兵。由于原始的投掷类武器没有制导能力,​所以会对锋线进行无差别攻击,造成群殴烈度和战损​直线上升。
当时我们没有效率,人传人的效率很低,一栋宿舍只有门房那里有一部电话。需要前线的步兵跑回宿舍喊人,如果战区远离宿舍区,那么等到增援赶到的时候,群殴早已经结束,只有救护伤员和掩护​撤退两件事可以做。物理系的哥们曾经做过一个微型电台,功率足以覆盖三座宿舍楼​进行广播,可以说是信息传播的利器,但很遗憾,当时这套设备主要用于民用,针对女生宿舍进行夜间广播,没有充分挖掘潜力转为准军用,提升宿舍与宿舍之间,系别与系别之间的动员能力。
如果当时我们有社交媒体,​那么通知到人这件事情就变得极为简单,就不需要​传令兵跑步穿越校区。如果当时我们有短视频平台,那么它天然的效仿能力​可以让更多人主动卷入。我想,如果当时有这两样东西,​我们的足球赛可能连小组赛都无法完成。不过也有好处,比如说我就可能带领庞大的代表团骑车从南京抵达杭州,在浙大汉子们相互追逐的时候,我们可以在校内建立停火​隔离带和禁飞区,最终为浙大带去和平。
当然,我们也就不会继续做那种在女生宿舍楼下点蜡烛弹吉他合唱情歌的老土事情,迎接我们的只有每个楼层​窗口里一盆又一盆的洗脚水。我们可能站在楼下做冰桶挑战,或者大跳科目三舞,然后整座楼都跟着我们一起跳,​周围还有几万人在直播这一幕,​为平台创造流量新高,然后所有校园里都会复刻,变成某种​规定动作。
回想青春,​我们还是活得太分散了。我们分散地小规模群殴,我们分散地制造电台,我们分散地各地旅行,我们分散地在校园活动,除了​群殴和中国队输球时砸暖水瓶,没有什么集体活动。青春只一回,​我们的青春都是个别过的,分散过的,和别人一样在当时有一种微妙的耻辱感。五万人的校园里,有五万件事,五万张面孔,我的青春就​这样个别地、单独地流逝,到今天我也依然那么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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