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我的艺术家朋友梁远苇发布一篇文章:《“五色土”创作手记》。我认识梁老师有些年头了,对她的工作很是着迷。她把颜料在画布上反复堆叠,一层又一层,感觉不像是画家,而是个雕塑家或者奶油蛋糕标花师傅。我当面问过她在干什么,回答让我似懂非懂。所以,这一次她办展,而且写了一长篇创作手记,详细阐述她的艺术观点、创作理论和创作过程,是相当难得的事情。
这篇文章我很认真地读完了。读完之后,我发现我的注意力早就从文字上移开。也就是说,我好像对梁老师本尊阐述自己的作品没多少兴趣,我的注意力全在她的新作品上。她讲解了这些作品是怎么想的,用了什么工具,怎么绘制的,但我一点都不在意。我在意的是画面,颜色,纹理,甚至是它们在房间里的位置,阳光洒在画面上的光影。
我反复地观看那些画作,把梁老师的讲解彻底静音。我看画的同时在观察我自己的心,我觉得我的心被画面所吸引,感受到宁静中的某种巨大力量。我觉得我的心认为这些画面很悦目,不需要思维它们在表达什么,只需要感受它们的美。我放大图片,仔细观看画面上的纹理和痕迹,然后我的心就感受到在透明的空气有某种极轻盈、极细微的震颤在发生,可能是微细的声波在震荡,也可能是不同颜色的颜料分子在跳跃---那是画面本身创造出来的效果---
阳光照射在画面上,那些色块,那些纹理,就像是唱片,而日光就是无数个唱机针头经过那些起伏,那些形状,那些线条,「嗡嗡」的音乐声响起,噪杂的人声响起,于是在美之外我获得了一种个人感悟:这些画作并非是图形或者图案,它们是某种记录仪,储存器。当它们被展示,被照射,就有梁老师的某种情感,某段记忆,甚至是某种态度被释放出来,被播送出来。
我不打算去找梁老师印证,希望她给我个评分,好在将来证明我是她观众中理解力最正确最深入的那一个,在胸口贴朵小红花---对此我没有任何兴趣,包括梁老师可能的赞同或者否定,我也并不在意。我在意的是那些画作在没有任何理论,没有任何讲解,没有任何「知识」和经验干扰的时候,在我心中产生的效果。
我沉迷在画作中,想象现场,得出了自己的理解,这就已经让我得到了极大的愉悦。至于说对和错,好和坏,高或者低,是否符合艺术理论,我-不-在-意。在那些对错好坏高低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我自己,具体说就是没有自己真实赤裸诚实的心。
那我现在的确认为自己是得到了「无知的赐福」。四十八岁之后,我终于开始试着用心去看,而不是用脑子去想。无知并没有让我陷入无依无靠无抓无落的无尽虚空,相反的,它简化了我的生活和头脑,以一种更为积极更为乐观更为真实的方式活着。通过思维得来的感受,只是黑白的线条和条框,而通过心观察得来的感受,却要生动鲜明具体丰富无数倍,就像是径直走入人心和事物中去,从世界的内部观察世界。
在这意义上,那个专业的我,牛屄的我,聪明的我,善辩的我,学识丰富的我,总是有正确答案的我,应该留在昨天,反正他也从未真实存在过。
最后,我推荐你去参观一下梁老师的展览《五色土》,在文章链接里有时间地点和预约方式。再一次:我的观感不是标准答案,你自己的感受才最重要,如此你也才能同样得到赐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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