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2-05
长新冠和睡眠问题
2025-02-04
生活不是真人秀
不是人人都可以把自己的生活变成一场真人秀,随时都能占据娱乐头条。但是能做到的人,则可以把自己的生活变成一场漫长而盛大的真人秀,算是娱乐工业的极致。
这场真人秀的主题叫做陪伴成长,粉丝目睹主人公生命中的一切变化,跟着进入对方的家庭和感情生活,见证其中的矛盾冲突,起伏转折,然后大家一起一点点老去。就像是一群人都有了一个公共亲戚,对这位亲戚生活中的大事小情都了若指掌,于是所有人也就克服了当代都市生活的疏离冷漠,一同生活在一个虚拟的大型村庄里。
大小 S 给我的感觉就是如此。
当初李敖劝两姐妹多读一点书,那是旧式文人的考量。认为一个人活在这个社会里,必须要用读书来充实自己。认为一个人拥有了巨大的影响力,就对自己的受众负有某种启蒙的责任。小 S 听完撇撇嘴,并不在意。
时代早就变了,印刷业作为传媒业基础的时候,李敖要去读书,要开笔战,要表达异议,民众才愿意听他。等到电视成为传媒业基础的时候,吸引民众不再需要文字,而是需要真人出镜。李敖嬉笑怒骂形诸文字,根本比不上两姐妹的喜怒哀乐尽收镜头。哪怕是李敖自己,最后也上电视做节目,但是依然脱不开文字,手头总有复印稿和书籍,用小棍子一边指着一边说。而大小 S 并不需要,她们吃个晚餐都可以直接让观众消费,让大家讨论两天。
她们并不启蒙,她们负责娱乐,她们的生活或者说她们的存在方式,就是她们的表达---我敢那么活,并且我敢那么活给你们看。
所以在大 S 过身之后,当我看到各种人的缅怀文字时,总是会感觉到强烈的恍惚。无法区分生活和表演,无法区分真实和虚幻。大小 S 所谓「依照自己的心意活着」,这里的「心意」是完全出自自己的意愿,还是一早就带着某种设计,认为唯有这样做才适合自己给自己设定的这个角色?是真人秀在继续,还是生活在继续?是命运在推动,还是剧情在推动?一句话很难说得清楚。
但是人们的确从中看到了自己想要看的东西。「做自己」、「随心所欲」、「反抗父权」、「勇敢投入去活」......诸如此类,人们看到的东西都彼此不同,相同的是他们都认为在这对姐妹身上真正存在这些东西,而且为自己亲眼所见,而且不止一次一年。奇妙的是,他们并没有推开家门,真正进入大小 S 的生活,一切都是来自娱乐新闻,来自镜头和采访。只是这种新闻报道数量惊人,以至于足够填充起一种真实生活所需要的诸多必要细节,让人忽略了自己并没有看到在镜头之外的更多东西。
如果问我,我会说我对大 S 的生活一无所知,我对小 S 的生活一无所知,我所知的都是镜头愿意给我的,娱乐新闻愿意给我的,而这一切都是她们两姐妹愿意透露的,愿意展示的。我想,这应该和事实无关,和真实无关,从中我什么都看不出来,既不会让我得到鼓励,也不会让我得到启发。我只是好奇一件事:现代传媒能在多大程度上模糊真人秀和生活之间的那根线?
我自己不认为生活是一种真人秀,也不认为传媒侵入生活是一种合理选项。依照我的想法,个人生活应该尽量避开人群,尽量避开传媒。不单纯是出于隐私考虑,更多是为了避免彼此震荡反馈---你在生活中做了一件事,传媒捕捉加以聚焦放大,引发社会讨论,这种放大了的讨论会反过来影响到自己的心情和想法。由于有了新的心情和想法,就会产生的新的行为,新的行为诱发更大的社会讨论---于是双方都会想办法去操控对方,双双脱出原先的正常轨道---一方不再是真正想要那样生活,另一方并不满足于只是作为观众存在,最后是双方生活在一起。
就像是现在,大 S 的财产如何分配,孩子抚养权如何归属,又会变成新的一轮讨论热点。当然,这里面不会缺乏一些固定角色,比如说前婆婆,前老公,现老公,即将出场的孩子后妈,于是甚至是在人已经不在之后,剧情还会自动继续上演,一路会有新的剧透,会有新的剧情发展,一轮又一轮。
以前我觉得这个世界很坚固,一切如我所见。现在我看这个世界觉得摇摇晃晃,如同海市蜃楼,水中倒影,都是虚像幻影而已。也许,我们此刻的生活,连带着地球上的这整一个世界,也处在另一个隐形的巨大摄像头之下。此刻我们从容不迫,看似全心投入各自的生活,只是因为我们还没有发现那个镜头的存在。一旦知道有那么个镜头存在,真不知道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2025-02-03
从贺岁档回到贺岁片
虽然这几年我都不出门看电影,但是每到春节档的时候留言区里总有读者问,问我看过这一部没有,看过那一部没有,观感如何,什么时候写个观后感,诸如此类。今年很特别,读者就问一部电影,从除夕到初五,我就没看到第二部电影的名字。
猫眼的数据我在看,网络上的热闹我也在看。现在春节即将过去,我想对未来几年的电影市场做个预测推演,算是过节百无禁忌,人均胡说八道的一种:
1、我认为贺岁档会重新回到最早的贺岁片。
这是基于一个假设:在流媒体和短视频的冲击下,在网购的不断下沉和普及之后,许多家庭对于去商超看电影这件事本身的兴趣没有以前大,于是在贺岁档到来时有一个重大的心理改变:有且只有一部贺岁片的预算。
以前叫贺岁档,意味着有一批电影争雄,大众要看两三部,跟着网上的讨论亲自上阵论一下长短,在餐桌上发表一下个人见解。现在只有一部电影的预算,那么人们就只会去看最好最强的那一部,于是会迅速形成明显的头部,赢家通吃。不再有什么分蛋糕,一家绝尘而去卷走大部分票房,一到两家小赚或者大平,剩下的几家可能根本就没有上桌机会。
我看网上讨论影片质量,讨论编剧水平,各种见解都有。要我说的话,倒不如大家分析一下为什么许多人家家庭预算里只有一部电影。或者,讨论一下这个假设到底成立不成立。
2、我认为粉丝电影会大行其道。
和很多人的想法相反,春节档的票房没有证明流量无法担任一番,背负票房重任,反倒是证明了单凭粉丝们能够撑起 3、4 个亿的票房。这点票房放在春节档当然不行,但是一年之中春季档只有两周,剩下的时间想要发片,发片想要赚钱,粉丝电影难道不是一种好选择?忠实的粉丝是电影票房的最坚实保底。
无非是说别来春节档,别把成本推得太高,暑期档一部收个 3、4 亿票房这不是很好的生意么?粉丝电影其实就是定制电影,针对特定人群提供的定制内容服务。针对全民的现象级电影一片难求,那么针对分众人群的定制电影依然有可能成立。不用说未来,现在的系列电影不就是定制电影么?做好一点,就是个电影品牌,做得一般就是个定制电影,每年到时到点固定人群准时去电影院服用。
所以许多影迷朋友不要高兴得太早,giegie 们不会糊,而是会拍更多电影。电影大分流在所难免,过去那么多年就分流出去一个艺术片,类型片根本没有做起来。并不是你追警匪,我追惊悚,而是要么大家一起上,要么大家一起跑,必须做全民电影,结果就是大家整天就看电影小品。分流是好事,不同的人看不同的电影,各自追求自己在乎的题材和角色,然后电影公司也就都能活下来,分类中也才会出现王者。
3、我认为还是要靠 AI 拯救电影工业。
说实话,这几年我听了很多次电影工业崛起的说法。具体体现在哪里?不依然是好片要打磨 5 年以上,大片一赶就穿帮?所谓的电影工业在哪里?一部片子人人都喜欢,第二年能上续作吗?为什么做不出来?你工业不就是干这个的么?
我一点都不信。并没有那么多资源,并没有那么多熟手,可以一年内支撑起 10 部大片。我甚至都怀疑,许多电影支持类型的公司一年到头都在赶工,做完这家做那家,而且,效率没有那么高的同时价格反而会被推高。看看短剧就知道了,市场稍微起来一点,需求稍微上升一点,竞争稍微激烈一点,人手就不足,人工立即就飞上天,成本立即就开始爬升,赚钱的生意迅速就变成赌博。
所以我看好 AI,电影公司和导演们除了拥抱 AI 之外怕也没有什么选择。是的,现在 AI 生成影片还不是很灵,时常也太短。但是作为一种生产力工具,它的演化速度应该比所有人预期的都要快。AI 作为个人辅导,心理按摩,搜索引擎那是大材小用,它真正的用途还是在工业生产上。在制作环节上稍微释放一点产能,电影工业就有可能成为真正的工业。手搓固然精细,但是单是靠手搓撑不起一个一年几百亿的市场来,还是得有趁手的高效工具。
这样一来,大家也许终于有 B 级片可以看,出现一个 B 级片市场。想一下,哪吒是老李家老三,打死了龙王三太子。那么,大太子和二太子呢?为什么没有出现?再想一想,哪吒他哥金吒和木吒呢?为什么也没有出现?观众看了 A 级制作《哪吒》感觉很好,紧接着就能看《金吒大战龙王大太子》《木吒大战龙王二太子》乃至《降龙老李一家人》这种 B 级片,也是一种很好的补充选择。随时有片看,随时有钱赚,这才叫工业嘛。
我在电影圈浪过的那几年,认识了有生以来人数最多的理想主义者。电影对于他们来说不单是梦想,甚至是他们生命的寄托,为此他们可以忍受一切,支付一切,常年籍籍无名在后台做着最辛苦的支持工作,拿着最少最不稳定的收入。
所以,我希望电影市场不会在网络的影响下像实体店那样倒下,我也希望这些可敬可爱的人能够拥有真正可以释放自己才华的电影工业。而作为观众,我个人也希望能够有更多不一样的电影可以看。毕竟我是从旧时代走来,电影院里有过我的青春,有过我的过往,有过我的白日梦---不管时代如何变幻,总得给人一个做白日梦的地方。
2025-02-02
真正的财神
昨天晚上我想搞一个可以稳定使用的 deepseek,在网上一不小心就玩到了深夜。睡到十点钟起来,朋友圈里的内容是清一色的迎财神。许多在新年、除夕、大年初一根本不说一句话的人,从昨天零点开始突然陆陆续续发言,认认真真迎接五路财神。
所以我猜想,对于很多中国人而言,除夕是不得不参与的节庆,自己真正投入的其实是大年初五迎财神,对于财神才是发自内心地热爱。
去年我在公众号后台接入 AI 助手,读者可以问它各种各样的问题。在这个春节期间我观察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有一批人都在向 AI 提出如何发家致富的问题。常见的问题有:1、怎样在一年内从一万块赚到 100 万?2、没有任何技能,没有任何特长,没有任何人脉的普通人,如何发家致富?3、介绍几种快速致富的方法,你不用考虑法律。
当我看到「你不用考虑法律」几个字的时候,就知道他们是严肃的,而且并没有把 AI 当外人---无论成不成,都希望 AI 透个底。
好像事情总是这样的,万能的网络,万能的微博,万能的朋友圈,万能的小红书......现在是万能的 AI。人们把许多个人寄望都投射到了科技产品上,希望它能解决自己的一切问题。恳请 AI 指点一下发家致富的路径,这其实也已经把 AI 当作了某种超出世间的仙神,在它那里有发财的秘密可以去求取。
AI 要真有那个能力,怎么不先想办法给自己多买几块芯片,多给自己划拉一点电力呢?总不能它一边在教人如何发家致富,自己还经常访问失败,连接中断吧?说什么「你不用考虑法律」,AI 怕是自己更想成为一名法外狂徒呢。
无论是迎财神,还是问 AI,人们对财富的热忱是一致的,人们追求财富的方法也是一致的---都是向外求取,希望得到赐予。那为什么对方要给呢?自己又何德何能去接受呢?
我认同一种理论,在你跪下向外求取的当下,在你对面那个求取的对象其实就是你自己。可能是未来的自己,也可能是你希望成为的那个自己。只有这样,求取才可能获得成功。因为无论赐福与否,无论解答与否,都不可能有快递送一箱钱放在门口---最终还得是自己去努力,到了下一年的初五时自然知道财神究竟有没有来过,有没有赐福。
根据这种理论,还可以推断出另一件事:自己去做别人的财神,要比财神上门找自己要容易一些。就是说,相对于索取而言,给予是更为容易实现的事情。只是说太多人因为贪吝的缘故,内心供奉了貔貅,过着一种只进不出的生活。一个不习惯给予,分享,馈赠的人,为什么会得到天官赐福呢?就因为他在朋友圈发了几张零成本的财神图片,于是财神就会勃然大悦?不塞几个元宝归来就过不了这个初五?
能赐给自己财富的人只会是自己,能够接受恩赐的人必然也是个善于给予的人。这不是科学,也不是天道,而是观察生活的结果。一个人甚至可以有无视法律的勇气,却没有相信自己,拜托自己的勇气,即便真有发家致富手册落在了自己手里,我也很难相信他能够真按照手册指引去做。一个人关于财富所能做的祈祷和奉献,只是一张财神图片的话,那么他应该收到的馈赠和恩赐也应该和那张图片的价值相当才对。
要求财神,那你自己就得去做财神。你得相信自己,自己才能帮到自己。你也得布施世界,世界也才会回馈你。只是说,人不容易对自己生起这样的信心,人更容易生起贪吝的心,所以需要在身外做一次转换,设立一尊叫做财神的神仙,请它代你中转一下财富。尝试一次布施或者是给予,感受到金钱的流出,才会明白它会如何流入。终究都是你自己,改变的不是财运,而是你自己的心。
因此,在迎财神的同时,不妨在镜子里看看自己。看看是不是耳边有帽翅,身上有官袍,脑后有灵光,手中拿如意,脚下有祥云。财神在内而不在外,求人不如求自己;从五路来还是九路来,不如自己有一路去。
祝你发财,财神大人---我们应该在大年初五对财神这么说话才对,总是想着问他老人家要,从来没有想着给他老人家什么,这可能才是我们迟迟没有发家致富的根本原因吧?
2025-02-01
为什么我不用 AI 写文章
如今的 AI 已经那么强悍了,为什么我还在坚持手工敲字,不肯用 AI 帮忙生成一篇,然后修修改改发布出来?答案很简单:
我不喜欢改稿。
当年我做电视剧剧本统筹的时候,各个编剧的剧本交上来汇总到我这里,由我负责统一风格,修改 bug,查缺补漏,这项工作就让我感觉到相当痛苦。因为送来的某些集数,我一眼都看不下去---编得实在太烂,漏洞百出,然后我就得修改,给剧情打上补丁。通常是修改了 500 字我就完全崩溃,自己直接新开一个 Word 文件,从头到尾把整一集全部按照我的想法重写。
我不喜欢改稿,我宁可重写。
这个跟正确错误无关,完全是个人偏好。在这个世界上,就有人热爱改别人的稿件,这些人叫做编辑。这是一项专业,一位好编辑能让作品在修改之后质量提升几个档次。但也有人天生就是不喜欢改稿,我就是,天生性格要强,没办法,我不喜欢顺着别人的思路去理解,然后想办法改变提升。有那个时间,我更愿意自己重写一遍,因为这样可以完全根据我自己的思路来。
其实现阶段AI 写出来的文章已经够用了,我是说,读者其实没有那么挑,拥有良好阅读品味的读者毕竟是少数。在街头表演胸口碎大石永远都有人围观,这个和少数人看不看的上,认不认为是真功夫没关系,人们就爱看个热闹。
但对于我而言有两个问题。一个是 AI 的风格通常不是我喜欢的,简单说,每次看完 AI 的文章之后,我的想法都一样:换了是我,我觉得不会那么去写,我不会用那些词,我不会用那些比喻,我不会写成那种结构。当然存在一种诱惑---我都写了那么多年,读者对我有一种盲目的信赖,我即便直接发布 AI 写的文章,修修改改,他们估计也不会觉察。
只是那样一来的话,每天的更新对于我而言就变成了一项工作,而不是乐趣。我从一个写作爱好者变成了所谓自媒体写手,每天写文章是为了完成工作,完成任务。为了工作,为了任务,我一个字都不想写,除非给得足够多,而我在网上发布免费文章肯定不在此列。
人不要自己骗自己,这是我很早就给自己定下的原则。
另外一个问题是有时候 AI 写的文章的确很好,不知道是哪里凑巧都对了,文字、风格、立意、结构都没有问题,我看了都会忍不住仰慕。仰慕完了,我会觉得这和我没关系。这就像是过去我自己读到的好文章时发生的事情那样,文章非常棒,那我很尊重和敬仰作者,没了。
很难想象,在过去的几十年前,我看到一篇文章好,直接拿来当作自己的文章发布,也不会说拿来洗一下,改头换面当作是自己的原创发表。如今 AI 能够写出来,那我署AI 的名就好,不需要纳入我的名下。实际上,在很多年里我有另外的一套做法:
如果一篇文章让我觉得很不错,我会反复阅读,直到把这篇文章吃透了,找出打动我的地方,然后我自己写一篇更好的。如果是文笔打动了我,我就用更强的文笔。如果是思辨打动了我,我就用更深的思辨。对方哪里强,那我就要努力做到更强。
总之,我的选择是自己上,重新写一篇挑战一下。
所以,如果AI 写的文章并不好,我一不想修改,二不想盲发骗自己,我不想省那点时间,那点精力,我自己写有我自己的乐趣;如果 AI 写的文章很好,我更愿意写一篇更好的文章出来,而不是把 AI 的文章据为己有。
说到底,这还是一个思维方式的差异问题。许多年来我习惯于问自己一个问题:这很好,那么换我来做我会怎么做?这样的自我提问和自我回答已经重复过千次万次,基于这种思考的尝试和实践也有千次万次。在那些我在意的事情上,我极少对自己说:「想那么多干嘛?糊弄过去不就好了,重点是完成」,我总是想着一点:我应该能找到属于我自己的方式。
人们的想法彼此不同,就体现在这种地方。我并不认为只有古法手工打字才是正宗,才是纯正,才是了不起,我没这种想法。但写字是我喜欢的事,也是我擅长的事,更是我在意的事,在这种事情上我总是要挑战一下自己,并没有委托给别人的想法。就像我写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过任何建立工作室,培养写手模仿我的风格,提升输出效能的想法一样---我不在意效能,我不在意数据,我不在意难度,但我的确在意今天的我和昨天的我相比,有没有一点点变化。
然后,每天那么一点点,又一点点,我慢慢变成了今天的自己。
你看,就像是此刻,我马上要去朋友家吃午饭,但是这个早上我需要写一篇月度总结,然后还要写一篇正文,时间并不充裕。如果用 AI 来写的话,加上调教和修改的时间,一篇 3000 字的正文半小时足矣。但我是可以迟到的,但我是可以晚发的,我并没有那么赶时间,我也并不想赶进度。所以这篇文章我自己敲了 45 分钟,在这种心态下也就那么顺利完成了,而且我觉得自己是在玩,在游戏,而不是完成任务。
2025-01-31
是法平等,无有高下
我的朋友 nana 说我每天文章的 AI 配图「有一股子塑料味」。她说,这不是一个观点,而是一个事实。我能理解她为什么要那么说,毕竟她开设了中国最早期的摄影 BBS---江湖绝色。当初新浪摄影论坛由于理念纷争,走剑宗道路认为器材才是摄影基础的坛友出走,开设了色影无忌论坛。而 nana 她们则是走气宗道路,认为审美、构图、捕捉决定性时刻才是摄影的王道,好照片和器材无关,差生才会天天讨论文具。
很自然,她肯定不会欣赏 AI 作品,那明显是剑宗的路数。一个她认识了几十年的胖子,相机没有一台,作品没有一张, 采风没有一次,写着写着字突然靠 AI 就突然开始发片了,而且审美上大多是标准的「糖水片」,甜到发腻,量大管饱,这不是邪路还有什么才是邪路?这不是剑宗余孽还有谁才是剑宗余孽?
我没有nana 的经历,没有她那么多相机,那么多镜头,那么多胶片,没有那些在山川湖海之间追风逐月的过往,所以在我心中诸法平等,无有高下之分。我一点都不反对 AI 绘画,同样的,我也不会认为手工摄影已经过时。无论是哪一种方式创作出来的作品,我都可以用平和开放的心态去欣赏,不需要一定论出个高下,也不需要一定论出个正邪。
也并不是说我已经达到了「是法平等,无有高下」的境界,毕竟是俗人,无非是每个人在意的点不同。我在文章上就做不到诸法平等,一眼看上去,我的心里总是要情不自禁去论个好坏高下的。这几天,许多读者拿 deepseek 生成了大量诗词来我这里刷评论区,虽然我告诫自己这就是个游戏,不要有太多分别心。但我还是忍不住要做一下区分,觉得好就会留言赞美,觉得糟糕就会出言揶揄。
塑料味总是存在,分人,分领域而已。nana 在图片中觉察塑料味,而我则在文字上。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我对塑料味正在脱敏,我是说所有的塑料味,我都在变得不那么敏感。
「是法平等,无有高下」的意思是说,我们首先应该承认世间所有的事物(世间诸法)之间存在着差异,猫咪就不是狗,AI 绘画和相机摄影就是不同。但是在承认差异的基础上,不应该去思维猫和狗谁更好一些,谁更高级一些。猫咪和狗狗都平等地存在,人也应该这样平等地看待它们,不要去主动建立鄙视链。
昨天有位女读者找到我,给了我很长一串中文,说是想请我用我的 AI 软件帮她按照那段文字的要求画图,因为她自己的 AI 软件不能作图:
「一位三十岁左右的亚洲女性站在机场登机口前。她的头发有部分已泛白,柔顺地披在肩上。她面容精致,眼神明亮而充满期待。身上背着一个绿色的大旅行包,包身有一些磨损痕迹,彰显出它的“旅行阅历”。腰间一侧挂着一个小巧的黑色相机包,包上金属拉链头反射着登机口柔和的灯光。她右手握着一根登山杖,登山杖的底部橡胶与地面接触,杖身是铝合金材质,在灯光下微微发亮。登机口的指示牌清晰可见,上面的航班信息屏幕闪烁着,周围有一些乘客或坐或站,营造出机场候机的氛围」。
我先把这段话翻译为英文,然后让 Midjourney 生成了 5 张图片给她。她选了一张,说「这就是我喜欢的样子」。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会像她本人么?我也不知道。她真的曾经去过和图片里一样的机场吗?我依然不知道。我猜以上答案全部为「否」,但是没关系,她认为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而我并不能了解这背后的原因。
现在是农历春节,她不大可能弄上一身旅行行头,请一个摄影师去机场拍一套自己想要的照片。根据她自己的需求,大概也很难在摄影图库里找到一张刚好符合条件的照片。但是在我那五张散发着塑料味的照片里,她分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情绪、感觉乃至角度---这就是诸法平等,每样事物都有自己存在的价值,你也可以说它们的背后都是幻象,不涉及真实,无非是表达手法上的差异。平等地独立存在,平等的并无实质。
站在我的角度,我不认为我调节 AI 参数,筛选合适的角度和构图,从几十张照片里选出 5 张的行为,和一名摄影师调整光圈镜头快门,捕捉某个角度某个构图的工作之间有什么本质性差异。事实上,很多摄影师不也是一口气连拍多张,然后从中选取满意的几张,然后还要加上后期处理么?
然而的确存在着巨大的差异。摄影师决定应该拍什么,怎么拍,拍照始终是摄影师的个人决定。哪怕是拍婚纱照,其实也是摄影师把小夫妻「塞进」他自己认可的结婚照模版里去,而不是小夫妻的意愿得到摄影师 100% 的执行。
我不决定什么,也决定不了。就算是我拿到了那位读者那一长串中文,我的第一感受是基本信息缺失。没错,她把场景描绘得很细致,但是她根本就没有说那是一张照片,一幅水彩画,一张油画,还是一张卡通漫画?我哪里知道她需要什么?
同样的,我也不理解为什么如今有那么多女孩子喜欢独自上路旅行,也不理解她们为什么要背上巨大的行囊,手持相机和登山杖---这些都在我的生活经验之外,我也很难体察她们的内心究竟在想什么,尤其是她们希望通过这种场景,这种装扮,这种设备满足究竟什么一种心理。
但我最终做到了。哪怕我不知道不理解这一切,也不知道最后 AI 作品具体满足了读者的哪一个点。我基本处于某种双盲状态,在一边我不知道 AI 是怎么理解,怎么做到的;在另外一边我不知道那位读者是怎么理解,怎么接受的。但是事情也就那么完成了,用一种非理性非逻辑的方式。
那我要说,我做到了一位摄影师所做不到的事情,以摄影师们并不熟悉的方式。对此我没任何意见,我也不感到困惑或者羞愧,焦虑或者紧张,我很高兴,因为只是 5 张就已经有一张满足了对方的要求。的确,我面对的是一个黑盒,只能看到输入和输出两端,中间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但我不在意,尤其不会在意这个黑盒和用手指、眼睛控制一台相机之间是否存在高下之分,能用就行,能满足需求就行。
我想,等到有一天我能不再强烈地区分一篇文章是「古法纯手工写作」还是 AI 创作时,那么我就能最终实践「是法平等,无有高下」。它不再是一种需要思维一下再从理路上接受的概念,而是一种自然的本能。要么再也没有塑料味,要么可以在所有事物上都闻见浓烈的塑料味。不过,即然是人的行为,怎么可能没有塑料味呢?人在这个世间,本身就是最「不自然」的存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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