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9-07

红伞伞白杆杆


遵循云南自古以来的传统,如果头天晚上吃过见手青或者草乌、附片,第二天起来要报平安。昨天我在朋友家开了一桌全菌宴,现在我已正常起床,目前感觉良好,精神和肉身运转平稳,未见到小人小马满天飞。特此报告。

在北京做一次全菌宴我从前年说到去年,去年说到今年。本意是想找一家滇菜餐厅,我作为卖菜佬从云南空运一批野生菌过来,请大厨做一桌,和北京的精神云南人好友们聚一次。而朋友们敏锐地揭破了我的小心思,说那么多,说那么热闹,就是为了不想自己下厨房,这怎么可能?所以,最后我还是被朝阳群众们一举擒获,扭送进厨房,再一次拿起了久违的菜刀和锅铲。

这就是命啊。

到朋友家做饭这件事分为两个阶段。一个阶段是刚工作不久,年轻爱热闹,人又话痨加饿痨,大家也没有多少钱,不能随时下馆子,那么周末就会经常在各家流窜,一起做饭打牌看盗版电影,间或还有交友和相亲的安排。很快,生活稳定下来之后,大家结婚的结婚,生娃的生娃,这些穷欢乐局就散了。

第二阶段是人到中年,全国各地甚至全球各地的馆子都吃过了,和各种米其林大厨都合影过了,朋友圈八菜一自拍的九图也发腻了,就返璞归真,觉得最好的味道不在于菜品,而在于人。于是,大家又开始恢复聚会,从这家厨房扑向下一家厨房。吃饭只是个由头,目的还是为了聚一聚。共饮一杯酒,聊以洗风尘,说一说那些年被社会毒打的事。

全菌宴就符合这个标准,只是自己下厨房这件事不符合我的标准,不过没人在乎,还是得去。本次全菌宴由我和李倩(AKA.厨娘)操刀,她做了炖鸡,取鸡肉做成鸡丝做了凉拌鸡枞,取鸡骨架煲汤做成松茸汤。还用虎掌菌和排骨加上整一升啤酒,做成红烧。这个人自由主义倾向非常严重,用我珍贵的干巴菌去炒鸡杂,完全无视云南的传统,但是大家吃了都说味道好,我也就只能忍了这些恣意妄为。

为了避免追究刑责,李厨娘把所有见手青都全交给我去炒。之前我本想和大家签个免责协议,但是席间有著名张姓律师在座,想着他会从法理上宣布这是无效合约,我也就没有再去自取其辱。见手青我炒了两个版本,一个版本是用油滑出来,菌片肥厚多汁,但是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脱某花尝了一口,颤颤巍巍地问:咱这个见手青是不是还有点脆?我就知道她在美食面前,并非真正的勇者。

所以我又炒了一个干煸版本,水汽收干,蒜瓣金黄,辣椒段煸到略糊,逼出见手青的香味,和云南本地馆子里的版本大差不差,大家果然就不再犹豫,纷纷下箸。我注意到,在上前一个版本的时候他们并不开菌子中毒的玩笑,新版本上桌之后,玩笑就自然而然地重新出现,可见中年人的轻松都建立在审慎的基础之上。

我还做个一个云腿青头菌,大失败,从头到尾就放在桌上,没人愿意动第二筷子。还好这顿饭准备了足够多的干巴菌,干巴菌才是拯救精神云南人灵魂的不二法门。
无论是干巴菌炒韭菜苔,还是干巴菌炒鸡杂,又或者是干巴菌炒饭,都极受欢迎。干巴菌把人分为两种,一种完全不能接受,可能闻见味道就想逃跑,那我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另外一种人完全能够接受,而且通常表现为狂热地喜爱,这是判断精神云南人的硬标准。结果,昨天座上所有人都获得认证通过,干巴菌把气氛推离了客气的区间,达到了真正欢喜和满足的太空轨道,大家就停在那里漂浮。

按照惯例,厨子吃不了多少。我吃的那几口,主要目的是先示范,表明的确安全。如果我都不肯吃我炒出来的菌,要大家跟进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毕竟中年就在乎一个「稳」字。不过站在我的角度,我倒觉得吃不吃菌子没那么重要,大家喜欢才重要,暗中观察大家的反应才是真好玩。

我自己也有别的收获,和菜品无关。一是蛋总和小 V 从邻居家借来一只埃及阿比小猫,而我家里养了一只英国佬蓝猫。埃及小子闻见我身上英国佬的味道,就不时跑来绕腿玩。后来我把小朋友抱起来,他就在我臂弯里睡着了,两次。我从中获得的个人成就感完全超越了做这餐饭,抱着猫咪,看他酣睡的样子,我能听见窗外的风声,听见秋日天空的蓝色在稳定地发出「OM」声。

此外,蛋总还教我使用玉米烟斗。之前我从未喜欢过烟斗,也从未见过玉米芯做的烟斗。学会之后我才明白,原来这玩意儿的主要用途是在自己面前制造出一片烟雾来。于是在吃了 3 个小时之后,他们横七竖八躺在客厅沙发上听音乐翻手机,等着一会吃罢干巴菌炒饭就赶在日落前回家---中元节不可夜行,中年人就有那么严谨---而我就坐在阳台上,像个真正的田纳西州老农那样,叼着玉米烟斗,透过眼前袅袅升起的轻烟,看白色的云朵在天空里飞奔。

今天早上,所有人都报过平安之后,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去了健身房,说是要消耗掉昨天的碳水和油脂。我就知道,生活又一切都恢复了原样。健身房是连续的,全菌宴则是让健身房得以延续的小小变奏。

最后还有一点尾声:回家之后,我家的英国佬罕见地一晚上都不愿意沾我,她可能是这顿饭唯一的反对者。



------


2025-09-06

佳句天成


在《槽边往事》,每过一段时间,我就能看到读者朋友写出来的佳句。那种羚羊挂角,浑然天成的感觉,让我这个写了几十年字的人读了也觉得望尘莫及。

最近有两段读者留言让我印象极为深刻,第一段来自四川的读者莉莉丝,她在《继续争论》一文后写下一段话,之前的文字都是些寻常的回忆,人人都会写,也许有的人还要比她写得更有文采一些。但是,等这段话即将结束的时候,莉莉丝突然从记叙文里跳出来,仅用五个字就把整段话瞬间拉上云霄:

看到叔说的舒适使人眩晕,我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坐海绵沙发。我第一次坐上去的时候,舒适中伴随着一种晕车的感觉。可能是因为这种海绵沙发我只在开往县城的大巴车上坐过。当时觉得自己兴许是坐不来这种沙发,我此前坐过最大的凳子就是农村家家户户都有的杀猪凳。晕车的感觉令我新奇又惶恐,还有点发愁」。

「还有点发愁」这几个字,把那种偶遇美好生活之后的复杂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这种写法就是纯粹的天赐,像我这样后天横练的人,再怎么训练写作技巧再花多少年都写不出来。苏东坡曾经说过:「着力即差」。这种写法就是毫不用力,于是文字自然涌现,是以最为恰当的形式,而且对着五个字可以有许多种不同的理解方式。对了,苏东坡也是四川人,四川眉州,在成都去峨眉山的前一站。

另外一段话,来自浙江读者余妙苗,她在昨天的《2025 年中秋季月饼指引》一文后面写了一段话,今天是中元节,我读完觉得最起码在今年中元节所有怀人的文字里,没有哪一篇比这一段更深情,更动人:

每年都兴致勃勃的给爸爸买各种口味月饼吃,他总说现在的月饼没以前香,还说他年轻时候跟人打赌,赢了就吃了对方一筒月饼。今年,我买了他打赌赢后吃到的同款月饼,明天拜祭放坟头,想象他享受月饼的快乐,他突然离开人世间的不舍遗憾似乎也能平,我也爱上吃月饼这件事」。

极度汹涌泛滥的情绪,隐藏在平静的讲述之下。无可消除的无尽思念,凝聚在某样具体事物上。不说思念,不讲不舍,只说自己的转变。这是非常中国,非常传统的写法,优美极了,内敛极了,因此也动人极了。面对这种文字,我只能说:情深若此,佳句天成。

在《槽边往事》,看起来是我每天在更新,在向读者讲述。但是站在我自己的角度,我何尝不是在向读者学习中文写作?我何尝不是通过读者这些雪泥鸿爪感受到中文之美?古人说,佳句天成,妙手偶得。不是妙手,这样的文句不是可以靠技巧得来的,而是源自人的内心。

我认为所有人内心里一早就藏着这些天成佳句,而且早就已经书写完毕,只是差一个契机引动而已。一旦契机合适,佳句就会自然涌现,根本用不上任何技巧,也无需任何训练,照直写出来就可以。之所以不能人人挥笔成章,是因为少了心底的那一点真,对于表达这一点真又有许多顾虑,不能让它自然流淌,自然浮现,总要加上形形色色毫无必要的修饰和扭曲,于是就无端端多出许多障碍来。

今天这两段留言,如果一直静静躺在留言区里,我会觉得那是我的罪过。让读者们知道,有读者能够写出这样的佳句,有读者能够写到比我更好,有读者能够写出我根本写不出来的文字,因而破除对于写作的迷思,找寻到表达的自信,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因为中文的传承在于所有使用中文的人,尤其是在今天,我有充足的理由去推荐我认定的好中文。

中文高于我的个人写作,历史高于我的个体存在,然而,所谓中文,所谓历史,又是由一个个具体的,单独人去点滴构建的。现在,我可以很高兴地说,我又发现了两位建设者,非常感谢她们。最后,我还想多说一句:

那你呢?你的佳句呢?



------

参考文献:
普通人的妙笔
写得不够好,可能是每个字不够贵
好文字







2025-09-05

不要主动对号入座


在网上看到有人说了这样一段话,很有道理的样子:

似乎所有的人三十好几后,创作的能量都会大幅度下降。

我个人观察自己今年贫瘠的自主创作状态,得出了几点结论:

1.自己与世界达成一定程度的谅解,没有愤怒。可以好好听别人讲话了,但要自己讲点什么时,什么屁都放不出来。

2.拥有越多世俗之物,越承担不起失去的风险。开始会自我思想审查,主动避开与世界碰撞的机会。

3.固化的思维,过往积累的习惯,套牢了很多可能性」。

看完之后,我徐徐敲出一句话:原来,我...不...是...人......

我当然不会认同这段话里的观点,而且不是靠老脸皮厚,后脖梗硬,是靠我的个人实践。在写作这件事情上,我三十多岁时要比二十多岁时勤奋,四十多岁时又要比三十岁多时勤奋,也就是所谓的「创作能量」更强,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个能量究竟是储藏在哪里,脊椎还是膀胱,又或者是脚丫子缝。

但类似的话会有很多人产生共鸣,觉得说得很对,觉得分析得很深入。看到我的调侃,甚至会认为我是在抬扛,要祭出那一句「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变态啊」。

我非常不喜欢类似的论述,尤其是那种下论断的方式,什么三十岁之后创作能量会大幅下降,什么三十五岁之后学新技能的可能微乎其微,什么四十岁之后对生活的热情会丧失殆尽......人类是一种极度关注损失和风险的生物,任何时候你对任何人说他有潜在的损失,面临潜在的风险,对方的耳朵就会立即竖起来。

这是因为在进化的路途上,人类演进得更为偏好「假阳性信号」。什么意思?一群原始人夜里围坐篝火边抓虱子烤棒骨,这时候有风吹过远处树丛,发出沙沙声,又夹杂有枯枝断裂的轻微咔嚓声,于是大家纷纷转身蹲下,手持长矛和火炬准备迎接一头猛兽突然冲出来。

结果是旺财刚撒完尿,一边在树叶裙上擦手,一边走出来---没有猛兽逼近营地,刚才的风吹草动都是假信号。所谓的假阳性,就是以为有而其实没有,以为是而其实并不是。那是不是意味着被骗了,浪费的表情,浪费了能量?并不是。因为人们并不知道下一次是真阳性还是假阳性,不妨都当作真阳性来处理,都拿起武器做好准备,于是大家就能幸存下来。

反过来呢?如果人类偏好「假阴性信号」呢?那么人类早就灭绝了。树丛发出沙沙声,大家坐在火堆边哈哈大笑:「旺财又去放水了」。枯枝断裂的轻微咔嚓声传来,大家继续哈哈大笑:「旺财脚板上的老茧还是太厚啊」---5 分钟之后,一群剑齿虎开始丰盛的晚餐---以为没有却真的有,这是致命的。

这就是为什么说那些类似预言一类的话,大家会很感兴趣的原因。这也是网上的标题党总是用《再不......你就.......了》这种标题也总是有用的原因。

因为大家关注,因为大家在意,就会不由自主地对号入座。比如说现在我就可以凑上十条文字,写一篇《中年男子福报到来的十个身体预兆》。那么中年男子看到这个标题首先会点开看一眼,然后把自己逐条带入这十条。一旦超过 5 条就开始焦虑,然后海马肉苁蓉和一切有鞭类动物就要因此而受苦。

我不喜欢在哪里?中年男子一定有福报,大部分会有福报,这本身就是扯淡的事情。福报是否到来,和十个征兆之间的关联,这本身也是扯淡的事情。就算是真的大部分人都会福报,福报真的和十大征兆有关,具体到个人身上,个体情况差异很大,也不能一定而论。但是你看了,你看进去了,你对号入座了,你从此就要受苦。不单会受苦,还有「自证预言」在后面等着你。你先相信了,事情随后也就真的发生在你身上,而且通常是坏事最灵验。

简单说,99% 的人真的在 30 岁之后创造力下降,或者 99% 的人在 35 岁之后找工作困难,和你本人的关系都不大。没错,这可能是统计学上的大趋势,但是你依然拥有个人选择。只要你还有想法,还有行动,在明确趋势之后,你能做的事情依然有很多。多去想你能做的部分,不要分心在你可能做不到的部分上。

用我自己作为例子,我要是一早就相信了所谓江郎才尽的屁话,相信了表达欲随年龄下降的屁话,甚至是三十岁的时候就信了今天文章一开始的这些话,那么我可能真的早就停笔了。这是因为人的精力有限,每天要写点什么需要耗费大量精力去感受,去思考。但是,如果自己对号入座了,那么这部分精力会有很大一部分被挪走,挪去做逐条对照,挪去观察自己衰弱、降低的征兆,挪去自我怀疑,自我怨恨,然后进入极高能耗的内耗状态。

这自然就写不下去了。但因果关系不是因为预言在先,实现在后;而是信了预言在先,挪用精力和心力在后,于是预言得以实现。如果心不动,以一种几乎是接近于蛮横的态度活着,相当自我地活着---不去领别人给的号码,不去坐别人给的椅子,就那么安坐在自己唯一的那一把椅子上,哪怕只是个小马扎,你也坐在无人可以撼动的王座上。

这样你不单不会落入预言之中,你甚至还可以翘起二郎腿开始哼歌呢。




------


2025-09-04

特立独行


特立独行这四个字,倒霉就倒霉在这个「特」字上。

在古文里没有问题,指的是君子有所坚守,节操高洁。而现代人理解为「特别的」、「特殊的」,问题就有些大了,很容易就滑向了「作」。

在我理解里,追求这种特殊是一种犯懒的做法。为什么那么说呢?因为所谓「成为自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首先要知道自己是谁;然后要习惯于不依赖于外人外物而生活,遵从自己的内心;最后是要背负因此而来的代价---做到其中哪一个点都不容易,都是很大的课题。

翻译过来,那就是构建一个自足完整的内心世界,自己的想法和行为是自洽的。而选择追求特殊,就可以跳过这些艰难的探索和营建。想要特殊很简单,三个字就够了:我偏要。别人说不要去摸电门,容易发生触电。于是偏要去摸,特殊就实现了:一个主动摸电门的人,和绝大多数人都不一样。别人说再怎么难都要念到毕业,拿张毕业证再走入社会。于是偏要辍学,特殊就实现了:一个主动辍学的人,其他人还在学校里苦熬。

这里我说容易,不是说摸电门容易,或者辍学容易,这些事情真要去做也会有很大压力和很大风险。我所说的容易是指这一切看似自主自由的选择,都是在他人设立的命题之下,自己只需要针对这个命题做一个反对就好,并不需要多少思考。

同样是辍学这个选择,展开之后的可能非常复杂。比如说,自己确定学校教育已然对自己的帮助不大,需要去别处以别的方式继续教育,以快速提升自己的知识储备和特定技能,而且不需要用考试的方式来验证。再比如说,自己确定学校教育是为了在阶级上培养中产,在职业上培养文员白领,而自己真正擅长的,真正想做的并不是这些,自己已经找到了事业的方向,而不是职业可能,需要现在就走入社会进行尝试。

用那种心灵鸡汤颠来倒去的话术来讲,这是以辍学为起点,意味着随后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立即去做。而一个人一旦追求特殊,辍学就是个终点。辍学了,和大多数人不一样,目标就已经达成,事情到这里就已经结束。至于说之后的事情,那就是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算哪里。

回到命题这个话题上来,「让你念书」和「我偏不念」之间其实是同一套东西,说的都是同一个命题:人要进学校接受完备教育。用行动去否定这个命题,这个行动依然是这个命题的一部分,并没有超脱出来。

而刚在我所说的离开学校,用自己的方式继续进修,或者离开学校,开始创建自己的事业,直接进入社会生活---它们是另外一个命题,根本不去讨论人是不是要进学校接受完备教育,而是从根本上断开了教育和学校之间的必然关系,自己另外建起一套新的教育方式来。它根本不去做否定,或者对立,它是在学校教育之外开了一个平行的选择。因为这种选择一开始的目的就很明确:

「我」不是为了别人如何看我,也不是为了博得一个「特殊」、「特别」的头衔,「我」是纯粹为了自己着想,为了自己打算,为了自己安排,只不过这样做下来,刚好和其他人的选择有一点不一样。至于说别人怎么看,觉得「我」很特别,还是觉得「我」特别愚蠢,那是他们的事,和「我」无关。

也就是说,言辞和行为做比较的话,行为更加重要。同样都是行为,那么行动比行为更重要,因为行动里不「为」了谁,就为实现自己。同样都是行动,那么行为背后的心更为重要,如何发的心,怎样的出发点,又是怎样的思考,决定了行动的未来结果大不相同.

所以,「特立独行」这四个字和所有中文词汇一样,理解的时候应该把重点放在动词和名词上,而不是形容词和副词上。如果你在「特立独行」四个字里,看中的是「立」和「行」,那么你就能正确理解什么是「特」,什么是「独」。

立,在这里有自立自全自成的意思,那么这里的「特」就不会做「特别」、「特殊」解,而是不依附不依靠。同样的,「独」也不是「独特」,而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坚持。很多人把孟子的这句话理解为自己和人群的对抗,我认为这同样是有问题的,因为这句话前面还有一句「自反而缩」,意思是自我反省之后认为符合内心的道义,于是才「吾往矣」---

重点根本不是对抗人群,而是符合自心。只是说,符合自心的时候,有时候会和人群的方向相反,当然,有很多时候也不会。否则的话,人群在吃饭,没道理你非要反着来,进出口颠倒一下。孟子只是脾气不大好,又不是变态。

别人喜欢流行音乐,你偏要选择地下音乐。别人喜欢洗剪吹染烫做造型,你偏要剃个莫西干头。这不叫特立独行,这是表演。因为里头很难说有什么真心喜欢的部分,也很难说有什么真心厌弃的部分,只有容易做的部分,只有表演的成分。真正的特立独行,因为内心笃定,独立自全,按照现在的话来说,有的是一种「平静的疯感」。

记得密勒日巴尊者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伟大的玛尔巴大师面前,看到的只是一名凡俗的农夫,有一位妻子和七个孩子。伟大的玛尔巴整天在田地里劳作,照顾庄家,赡养家庭,看起来和一个普通的农夫没有任何不同,没有一丝一毫特别的外相。怀着犹疑之心,密勒日巴尊者向玛尔巴大师求法。如果你看过相关的传记的话就会知道:接下来,那些真正疯狂,真正特别的事情从此开始发生。



------



空降包上机,全菌宴不能撤回了。






2025-09-03

准备做一次全菌宴


这个周末我打算在北京朋友家里开一次全菌宴。之前是想去找滇菜馆子来着,但是好餐厅忙到根本没时间做这种事情,有大把时间的餐厅又不能让人相信。这就很矛盾,最后就只能和朋友一起下厨房自己做。

其实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全菌宴」一直是我的执念,我是云南人,我很喜欢野生菌,我也在云南各地吃过不同的做法。所以我很自然地想:如果有一餐饭,桌上全是各种各样的云南野生菌,煎炒烹炸刚好能够做出一席来,这应该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但是我在云南那么多年,就没有遇见过类似的主题宴席。唯一有点类似的是云南野山菌火锅,但那是用来涮外地人的做法。一个正常的云南人肯定会希望每一种菌都用上最适合的烹饪方式,发挥出它自己最有特色的味道,而不是用鸡汤一锅煮了,什么味道都分辨不出来。只有外地佬图多、图全,又不爱吃辣椒,七古八杂煮一大锅出来最能满足他们的眼睛和胃。

就这样,关于「全菌宴」我嚷嚷了很多年。今年终于被朋友逼到墙角,赶上架子,不做都不行,否则这些嫉妒凶残且饿痨的精神云南人就会褫夺我的籍贯,不再允许我自称云南人。

接下来的事情你也能想象得到:从来都是嘴一件事情容易,做一件事情难。真正要开始做全菌宴了,我马上理解了那些餐厅为什么不做。问题很简单:做什么?

在云南,炒个菌从来都很简单。但是,全用菌子做个席完全是两个概念。我就问我自己,按照席面的标准,冷菜是什么,前菜是什么,热炒是什么,主菜是是什么,汤点是什么,收尾的甜点又是什么?总不能像是在云南时候那样,一盘又一盘小炒端上来,大家一路小炒到底---那就不是宴席,缺乏真正的丰富和真正的味道,就是一餐饭而已。

逼急眼了,我也想过让 ChatGPT 一类的 AI 帮助设计个菜单。后来发现,它们 AI 还是缺乏吃菌中毒看见小人的经验,并没有真正一手的感受,设计出来的菜单创意是有了,但依照我的厨艺经验,都是一望而知的难吃,很多食材是不能那样搭配的。就像是在中国,没有人会用大葱蘸蜂蜜吃一样。

朋友一再催促,什么时候开席?雨季马上要过去了,再不做大家吃毛线啊?我一再隐忍,有理有据,不卑不亢地抗争,尽量把时间向后拖延,同时竭尽全力保持权威的社会形象。但是今年无论如何是逃不过绕不动了,只能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

昨天终于勉勉强强确定了菜单。虽然号称是全菌宴,比较有把握的菌类其实就选出了 6 种:青头菌、松茸菌、鸡枞菌、干巴菌、虎掌菌、牛肝菌。好在云南存在一菌多吃的选项,比如说松茸一种菌,就可以做刺身、碳烤、黄油煎和炖鸡汤,覆盖了冷菜、热菜和汤点。鸡枞菌也可以做成手撕凉拌烧辣椒、清炒和炖鸡汤,鸡汤本身又可以做成汽锅鸡、火腿鸡。总之,有有限品种的菌类自己有丝分裂,身兼数职,似乎也能膨胀出十几道菜的一席来。

当然,精神云南人屁话多,这是跑不了的。为了堵嘴,我决定冒险,牛肝菌不用黄牛肝白牛肝黑牛肝美味牛肝,而是选择红葱牛肝菌,也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见手青」。反正这玩意儿恶名昭著,是云南人的河豚,一旦上桌,他们内心恐惧好奇之情相互纠结,就没有时间计较为什么菌子就那么几种这种问题。如果这些精神云南人竟然对见手青免疫,那么还有一道云南火腿丁青辣椒香葱脆哨干巴菌炒饭,直接全香昏迷过去算逑。

以上就是我本次也是初次全菌宴的全部计划,究竟最后效果如何现在还不好说。反正我也想过了备案,实在不行带着手机去。如果厨房都炸了,那就立即打开订餐软件,来两大桶麦当劳,大家临时改吃老北京风味。并且,我可以很深沉地跳出来说:大家都到了黄土埋到腰杆的年纪了,重点在于聚,而不在于吃,大家吃得还少还不够好吗?如果嗓音能再稍微颤抖湿润一点,也许能对付得过去。

现在,我要点下「发送键」了---这是最后一个环节,一旦公布消息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再怎么难这个周末都必须要做出一席全菌宴来---真正的云南人对自己就有那么凶残。 



------





2025-09-02

和菜头曾经说过


偶然间发现,网上有很多「和菜头曾经说过」。千奇百怪的言论,共性是基本上我都没说过。

刚看到一条类似的菜头说,它是这么写的:「和菜头曾经说过一个很有趣的比喻,在大平台上的人,就像是躲在树上的小鸟,看下去的时候,都是扬起的笑脸。」

我不记得我说过这样的话,这也不是我打比喻的方式。树上的小鸟?这是什么玩意儿?为什么小鸟俯视,就会看到很多笑脸,这里面有什么逻辑关系吗?如果是我来写那些把平台能力当作自己能力的人,我更可能用苍蝇在高铁里飞行,一看窗外飞驰的景色,大赞自己飞行术化境来做比喻。

记得我的确在文章中说过关于俯视和笑脸的话,但那是纯粹引用网络段子。那个段子的原话是:「单位好比一棵爬满猴子的大树,向下看全是笑脸,向上看全是屁股,左右看全是耳目」。我应该引用过不止一次,单纯是喜欢其中红屁股的那一部分,视觉效果强烈,造成比喻极度生动辛辣形象。

所以,当我看到「树上的小鸟」时,就会觉得极度怪异,那不像是我会写出来的东西,软趴趴,糯唧唧,粉嘟嘟,更像是来自个童窦未开,从未上过班、挨过打的人。

但今天的重点并不在于正本清源,在网上说「我没说过」这种话不会有任何鸟用。我自己一直都很清楚,我对自己的认知是一名写作者,活着的持续写作者,我在持续进行创作。而对于网上的各种写手,我就是一台毫无人性的人形打字机器,我所写出来的东西就是他们日常创作所需要的材料而已。既然拥有了身为素材的觉悟,那么别人怎么运用素材就不是我所能控制,也不应该关心的事情。

理论上来说,他们写下「和菜头曾经说过」这七个字之后,接上任何内容都是他们的自由。至今没有写成「何菜头」、「和莱头」,我就应该谢谢他们了。

我还活着,日常更新,而且所有文字都在网上可以查询,这都不能阻拦他人随意编造我的文字,篡改我的原意,任意帮我总结文章,这件事情我早已经习惯了,但是对于你而言,想一想这件事情也许依然会带来启发。

许多人因为「他人口中的自己」而备受困扰,如果你也有这样的困扰,那么你可以想一下今天我谈到的「和菜头曾经说过」。生活在这个社会里,就会有人议论你,就会把他们的个人理解当作事实来宣讲,甚至有时候为了方便的缘故,直接把你当作是道具或者是手办,往你嘴里硬塞台词,然后方便为自己做例证:因为这人说了......

这种事情很难避免,有时候的确会影响到心情。不过,这里我可以现在就告诉你,不需要浪费时间去辩驳,更不要试图证明自己。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那么说你的人,你改变不了他们。而你心中最大的担忧,无非是一件事:别的人看到了会怎么想我?

对于这种纠结,我的回答如下:

那么说你的人,就不应该进入你的生活圈子,保持他们远离自己就好,因为他们是傻屌。听了傻屌的话,然后就相信的人,同样是傻屌,而且串联的下级傻屌(你可以想象一下人体蜈蚣)。那么,你应该在乎傻屌怎么看你吗?你最应该在乎的是远离他们,让他们在自己的生活里消失,而不是试图改变他们,告诉他们正确的答案。别那么做,你的青春也是青春,你的时间也不比别人多一倍,为什么要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人生苦短,人生本苦,去和那些你好容易从人群里拣选出来的人在一起,去和那些对你始终信任不会为他人一两句话改变态度的人在一起。这就是我的答案,你需要在乎的只有这些人。至于说其他不相干的人,他们爱怎么想,爱怎么理解,爱怎么说你,都和你无关。反倒是你要反驳,你要辩正,才导致你长久地和他们紧紧抱在一起,在他们最喜欢的泥潭里打滚。

从来就没有什么「整个世界看着我」、「全社会都看着我」、「所有人都会因此误解我」这种事情。没有的,百分之 99 后面再加四个五个 9 的人根本不知道你是谁,知道你的人里百分之 99 再加一两个 9 的人根本不在乎你你说的话,你做的事,甚至是你本人。

大多数时候,我们的真实身份是人群里的 NPC,头上顶着个大大的金色问号。NPC 有个身份,比如说我的身份就是网上卖菜的,于是不时会有人跑到我面前,点击问号,然后问我:今年的松茸/鸡枞/月饼什么时候上?少部分时候,我们是他人口中闲聊的素材,同样是我们扶老太太过马路,这可以被理解为有爱心,也可以被理解为愚蠢,还可以被理解为沽名钓誉,甚至可能被理解为好色到了极点。

最后,如果素材这种用途如果也对于你造成了困扰,那么我有一句话送给你:人在眼中看到什么,因此说出什么,展示的是他自己的内心---他人如何看待你,如何言说你,是他自己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







2025-08-31

难得出趟门


很久没有出门去玩了,半年?一年?出门要么是为了见人,要么是为了吃饭。好像上一次还是今年二月份,朋友带我去 BlueNote 俱乐部听阿卡贝拉。去了当然很高兴,然而下一次还是继续不想出门。

昨天朋友带我去听黑胶,算是今年第二次出门玩。纯盲盒项目,我们手头就一张宣传照,介绍北京有一处所在,可以听爵士黑胶,而且很多是初版唱片。至于是否对外营业,收费几何,其他先达的评论这些信息一概没有,我朋友就那么拉着我去抽盲盒了。我对此没有任何意见,也不焦虑,反正我们从年轻时候起就一直那么玩。
地方在草场地艺术区,靠近北京电影博物馆。去看电影的时候我曾经步行路过,还有一次是进入园区吃糟粕醋火锅,就是一个大型城边村,艺术家和村民杂居在一起。

具体的地名叫做「声音方程式」(Sound Formula),不是咖啡馆,不是画廊,而是一间设计师工作室。一楼专门开辟出来做听音室,大约有一千多张黑胶唱片,其中有许多是首版。中间是主人自己设计制造的一对号角落地音箱,右手边沿墙放着同样是自行设计制造的黑胶唱机、电子管放大器、电源。唯一的例外是一台飞利浦 CD 机,孤零零放在最顶头,一望而知的外人。

主人,或者按照现在流行的说法---主理人是一名平面设计师,这几年北京稍微有点名气稍微有点特色的餐厅,都在他这里设计过店招。哈尔滨人,短发长脸,身材匀称,手指粗大有力,没有艺术家造型,看上去很平和,很冷静,也很普通。

但是他一旦进入黑胶发烧友的身份,就如同神魔附体,完全换做是另外一个陌生人,狂热、强势、偏执、毒舌,然后发自内心地为黑胶布道,感觉是能现场转换一个信徒算一个。反正在他那里,黑胶才是一等一的音源,听黑胶唱片,尤其是上世纪黄金时代的专辑,才是真正的听音乐。为了增强说服力,他分别用 CD和蓝牙播放了同一张专辑,再切换回黑胶,让我们分辨其中的差异。

我是木耳,只能听出细微的差别。我又是流媒体用户,习惯了数字音乐。对于我而言,这就是风格差异,也是个人偏好差异。当然,我也很喜欢黑胶唱片配上落地大型音箱,有很温暖润泽音感,也充满了许多动人的细节。在他那里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原话说得很坚决:「觉得都一样,那是根本不懂欣赏音乐!」我朋友也站他那一边,也认为黑胶的模拟信号和流媒体的数字信号听起来根本是两种不同的东西。

没办法,我只能默默抬头看着现场 7米的层高, 计算在北京用两层楼的空间放一套音响系统折算下来要多少钱。

理念上的差异并不会妨碍气氛融洽,这不是因为中年人的克制与礼貌,单纯是因为大家可以边听边聊,而且刚好能聊起来。比如说我之前对日本爵士乐很感兴趣,尤其喜欢一个叫做「三盲鼠」(Three Blind Mice)的厂牌。三个创始人的故事非常动人,他们创业期间一共做过 80 多张专辑,几乎每一张都有特别之处,并且每一张都制作精良。

之前我的一位朋友去京都的时候,我还专门拜托他去中古商店买一张三盲鼠的专辑,任何一张都可以,不是为了听,只是为了致敬传奇。结果没买到,买了一张列侬和小野洋子的专辑,也很好,也很惊喜。昨天在声音方程式,看到主人随手拿出一叠三盲鼠黑胶唱片,而且都是首版唱片时,我禁不住心花怒放,接过来第一次触摸三盲鼠的实体唱片。并且内心狂想泛滥,希望我朋友能够立即制服对方,我就可以抱着这些唱片夺路而逃。

差不多从聊到三盲鼠开始,我和朋友面前就不再是待客用的制式茶水,而是默默换上了两只玻璃杯,还有一瓶威士忌。至于说我面前,则多了好几本日本《立体声杂志》,还有关于三盲鼠的一本专著。接下来,就进入了主人的「这张专辑的这一首我必须给你们放一下」阶段,然后是「听完这一首你们再走」阶段,最后是「再听一下这一首再走」阶段。

三个老男人在空旷的工作室里碰着杯,听着音乐在空间里流动回荡,趁着换唱片的时候抓紧时间聊几句,感觉像是身在一叶小舟之上,又像是身处某个与世隔绝的堡垒内部,一曲接着一曲,地毯上渐渐铺满了唱片。直到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推开侧门伸出头来问:「爸爸,你不是说今天下午要带我出去玩吗」,我们才突然回到了现实世界,起身为了超时而道歉。几乎是在瞬间大家就取得了共识,在周末的下午,履行父亲的诺言,去陪伴孩子玩耍,要远比大家聚起来听音乐更为重要。

主人一路送我们出来,一直送到村尾的停车场。那一刻,我完全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他开这样一个黑胶爵士乐空间,按照每人 60 元一小时收费,肯定不是为了生意,只是为了找到愿意一起听音乐的人。收费只是个门槛,过滤掉那些单纯是为了满足好奇心的人。然而,更多时候来到他那里的人也并不会安心听音乐,他们主要是来打卡拍照,用那个空间,用一千张黑胶唱片,用剧场之声款式的巨大音箱,乃至于窗外的爬山虎作为背景拍照。音乐呢?音乐他们并不在意。

北京有很多寂寞的人,寂寞的人拥有自己寂寞的爱好。这座城市如此之大,无论你的爱好多么寂寞,你也总是可以在这大城的某个角落里找到另外一个同类。这是北京的美好之处,所以那么多人能够忍受这里的食物和气候,忍受这里的拥挤与嘈杂,忍受几乎无穷无尽无休无止燃烧的欲望与狂想。因为知道自己不是世间唯一的那一只怪物,对于很多怪物而言非常重要。



------







2025-08-30

为什么女生才应该学一点AI



今天题图里这位身穿盔甲的妹子,许多读者应该很熟悉。因为之前我发布过她的照片和视频,当时颇受欢迎:


接下来的部分,请各位女同学睁大眼睛仔细看:


发现不同了吗?是的,我把妹子的短发改为了顺直长发。当然,有些人不喜欢短发,也不喜欢顺直长,那么也没关系,还有:


如你所愿,现在头发烫过了,变成了小波浪。既然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很多女同学的想法已经不止于发型变化了。这个想法没有任何问题:


打个响指,妹子就换上了冬装大衣。各位女同学不应该觉得意外才对,因为今天的题图早就让妹子换上了全金属盔甲,区区一件白色羊绒长外套又算什么。你说你感觉这件长外套太热了一点?没问题,我们换运动秋装:


又觉得有点单调?那我们在衣服上写点字好不好?

戏法变得差不多了,现在介绍一下:今天我给短发女生换装换发型的工具,是 Google 最近推出的AI 模型 Nano Banana, 纳米香蕉。之前它在社交媒体上已经极度火爆,过去一周时间全世界有无数网友在用它生成各种照片,并且把它称为「地表最强 PS 工具」。

那我今天为什么要写这么一篇文章,取这么一个标题呢?

这是因为从我个人的观察来看,大多数女生对 AI 除了好奇之外,在使用 AI 的时候更多是做一些沟通互动类型的事情。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一个女生可以一整晚和 AI 聊天,倾诉自己所有的心情,当然,AI 们表现得还可以,经常可以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女生倾诉完之后可以换来一夜好眠,所以我说 AI 还是有一点功德的,有希望转变为智慧生物。

但我也认为沟通互动是不够的,我更希望女同学们把 AI 当作是一种日常工具来使用,比如说用来做搜索和提问就很好。我的期待不止于此,我还期待女同学们能够真正「使用」AI,而不是把它当作一种科技产品,一种只有极客、宅男才会去玩的东西,或者直接把它当作是某种男性专属的玩具,和自己无关。

今天我介绍的Nano Banana, 我认为就是一个很好的契合点,可以让 AI 打破性别界限,消除女生对科技的天然回避。因为它的确有用,有点像是当年的滤镜出现,不需要做科普,不需要介绍原理,女生们很快就接过去用了,而且一用就再也停不下来。Nano Banana 可以很便利地帮助女生实现试穿衣服,试戴饰品,试换发型这样的事情,那我就认为它其实满足了一大类现实中的真实需求,女生应该有意愿去尝试,从此进入 AI 的世界。

学 AI 的这个「学」字让人头疼,但是试穿的这个「试」就不会带来任何心理障碍,也不会产生任何畏难情绪。


我早就发现,让 AI 写一篇文,让 AI画一张画,让 AI 写个程序,让 AI 编一段音乐,让 AI 生成一段视频---所有这些事情都不足以支撑一个普通对 AI 的探索深度。通常情况是偶尔试一下,朋友圈小红书发一下成果,然后就会放弃。你去问为什么,回答是没有什么想写想画的,实在是想不出来。其实根本原因是没有这个需求,不是人人都需要写文章,画插图,更不用说做产品,写曲子,拍视频。

但是类似 Nano Banana 提供的这种一键换装功能就不一样了,人在自己身上折腾视觉效果,就会很自然地有无穷无尽的想法,无穷无尽的选项,都不需要去教。对于我而言,一键换装不是重点,因此而接触、使用甚至改变 AI 才是我的核心诉求。

而且我也有自己的私心。过去这段时间我总有一种感觉:AI 模型每天都在更新,但是很少有什么真正落地的产出。在男性主导的产品领域,类似的事情很常见。因为新鲜有趣第一,实用与否容后在议。这样不是太好,毕竟 AI 大模型相当烧钱。长期烧钱而无落地和产出,这个新型行业就可能萎缩。一旦萎缩,我就没有那么多便宜好用的模型了。

如果女同学们也能进入这个领域,催生出她们需要的产品或者服务,我认为效果会相当惊人。别说什么 AI 大模型,一个自拍时候用的环形灯每年能卖多少?自拍杆呢?我觉得 AI 行业需要一个「女性卷入指数」,女性卷入的深度越深,估计 AI 行业也就越有活力,越有商业机会。全是一帮秃子程序员和宅男是不行的,整天都在想着放火箭,自己却顿顿吃方便面。

最后,我个人也很希望各位女同学通过使用 AI 产品而对 AI 祛魅。你觉得某件事和自己无关,那么你在其中就不会有所建树。没有建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等于因此封印了自己的能力,封闭了自己的人生可能性。所以这一次我很感谢Nano Banana, 它可能让广大女性第一次觉得自己和 AI 有关,第一次愿意去主动接触,于是有好奇产生,于是有自信产生。

这一点,无论我自己之前画多少张女骑士、女机师、女宇航员,都无法做到。那些不过是一些虚假的宣传画,能让人愿意爬上马背,愿意进入机舱,愿意在太空悬浮,这才是真本事,真福德。



------



近期热门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