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4-11

一家街边牛肉火锅店



十年前的今天,也就是2014年4月11日,我在《槽边往事》第一次介绍潮汕牛肉火锅和一家街边店​:《领鲜牛肉》。那时候我还在深圳创业,领鲜牛肉在景田三街,我住在​南山华侨城。从第一次别人带我去过之后,我在北环大道​上不知道往返过多少次。

那时候的读者也和今天的读者不大一样。4月11日我才写完,第二天就有两位读者紧随而至,通过我居中联系,两个彼此本来全然陌生的深圳客,在一家街边店里相遇,聊天​。事见《此时此刻,有一家餐馆》---微信公众号曾经是这样一种用法,很难想象今天它变成了某种媒体,​某种营销工具,不再具有那种街坊气质,​也少了许多人间烟火味。
我在领鲜牛肉有过许多美好时光,它成为了我在深圳的接待站。朋友从北京、上海、杭州、广州过来找我,我一定会带着他们去一次领鲜牛肉。很多人不止一次,比如说南派三叔,他酷爱手打牛丸,所以最夸张的一次我们下午三点就赶到领鲜牛肉,看着伙计打牛丸,然后饥肠辘辘等到5点钟,迫不及待地点上当天第一锅牛肉丸​。
还有位广州的朋友,有次来深圳一口气讲了8小时的课,结束之后大家又从南山奔赴景田,在冰凉的夜风里​大家一起吃牛肉锅,一直吃到凌晨。他本来对美食没有多少兴趣,但是每次来深圳,领鲜牛肉和桥头烧烤​都是他的最爱。也不一定是因为牛肉,也许是​围坐在锅边的那些人,​因为一起刷过的那些夜。
即便后来我离开了深圳回到北京,潮州老板阿豪和湖南领班光头拆伙,他们搬去新的地方​之后,还是会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在其后的好几年里,读者找不见领鲜牛肉就来公众号问我,​我就一次次不厌其烦地告诉他们新地址,他们欢欢喜喜跑去,就像是中了头彩​。当然,去了还是会去点“和胖子套餐”​,具体说起来,就是“和和胖子一样”。
​姓一个连词真的不好,​会连累讲中文。
再后来,到了2016年4月的时候,​潮汕牛肉火锅突然北上,在北京遍地开花。当时我写了一篇《一切都要从用牛丸打乒乓球说起》,向北京的读者介绍​潮汕牛肉火锅。当时我一点都没有想到,9月份的时候,我就在北京发现了一家很好的餐厅​:《帝都潮汕牛肉火锅》。也是在街边,不过是在北京霄云路食街。也是吃到老板加微信,也是带着朋友去当食堂吃。​我带着宁财神去过一次,从此他念念不忘。有一次我春节前去吃饭,听见包厢里的声音听起来很耳熟,偏头过去窥视,发现是他带了全公司去​开年会。
每次我去店里,发现调料区的麻酱总是见底,沙茶酱​纹丝不动的时候,就感觉不大妙。看到客人在锅里直接放满蔬菜,然后盖上两盘牛肉直接煮的时候,就感觉更​是不妙。潮汕牛肉火锅侵掠如火,旋即​又风流云散,帝都人民好新鲜,热情永远只是一时。​他们的味蕾可以尝试一切,但始终忠于麻酱。最后那家店还是关张,现在应该变成了一家王缸钵重庆火锅,帝都人民对四川和重庆火锅的热情一直不变,但是每过几年就要换一批品牌。
​毕竟,​餐饮业在北京是个时装业。
北京的潮汕牛肉火锅热潮退去,我只剩下对于领鲜牛肉的回忆。我记得从北环大道过去应该走哪一个出口,我也记得从深南大道过去应该走哪些小路,我甚至还记得在下午6点左右赶到,​在景田三街上有哪几个隐秘的停车处。我在深圳那些年,从未见识过景田白天里的热闹与繁华,但是我记得​它凌晨两点的样子。食客们坐在街边东倒西歪,周围居民楼的灯火睡眼惺忪,不时有狗或者人大吼一声,能听见在楼宇之间​的回声。
然后这些回忆也淡了,豪哥和光头春节不再发短信来,​大家渐渐断了联系。潮汕牛肉火锅从我的食谱里消失,我老老实实研究北京的涮羊肉,当然,调料还是​麻酱,不然呢?在深圳街头一起半夜涮牛肉锅,痛饮老金威的朋友,​三五年难得来一次北京,而且都是单独来。其实都来了我也没办法,因为我最喜欢的那家​潮汕牛肉店也倒闭了。​我能带着他们去哪里呢?人在帝都,谁一提起吃什么这个话题,​不是立即陷入心头的一片茫茫然呢?
昨天,2024年4月10日,有位读者在《思想起》一文下留言:
2013 还是 2014 年,你在公众号推荐了一个深圳的牛油火锅,第二天,我带着朋友去吃了这家店,跟服务员说我要吃和菜头推荐的同款火锅。服务员心领神会。那是我第一次吃到牛油煮熟后,原来是带点脆的。
那个朋友去世,也已经快十年了。我偶尔吃一次牛肉火锅的时候,还是很想他。
有读者告诉他,那篇文章叫领鲜牛肉》​。他​去翻看了一下,发现刚好是十年​差一天。留言里说的“牛油”,其实不是油脂,潮汕术语称之为“胸口捞”,指的是牛胸口致密而富有弹性的结缔组织,油脂很少,滚汤烫过之后,吃起来并无任何油腻,而是极为弹牙爽脆,完全不属于任何一种肉类的口感。​每嚼一下,就觉得心里一动。


------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

近期热门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