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犯冲周

每年我都会有一段时间和机器相处得很艰难，虽然是在说机器，但很难用科学和理性来解释，只能借鉴民间的说法，管这段艰难时日叫做犯冲。不信的话，接下来请你看看这一周我都经历了些什么：

本周的基调非常明确，就是路由器维修周。路由器隔天坏一次，一切看起来都正常，就是上不了网。一会儿是连接故障，一会儿是软件故障，每天都很热闹。坏了那天要修，好的那天一直在等什么时候又坏。

接下来是猫咪饮水机。这玩意儿我本来评价极低，感觉是根本不养猫的人为养猫的人设计了一款产品。原先的打算是报废一台就扔一台，最后全部换大瓷碗。但是这玩意儿好死不死有一个优点：猫咪喜欢玩，喜欢喝活水，那我就不能说它屁用没有，因为大碗里又没有水泵。

我买了两个著名国产品牌的智能猫咪饮水机。其中著名大厂的那一台三个月前才售后换过一次，本周新机器又彻底挂了。我觉得可以改个品牌名：老挂牌猫咪饮水机。鉴于另外一台著名专业品牌的饮水机还在工作，之前也折腾过无数次，甚至教会了保洁阿姨如何折腾，我就想着再买一台，这样滤芯也正好统一。

本周新机器到家，还是升级款。拆箱后我熟练地安装，清洗，注水，然后打开 App 开始绑定新设备。突然，一个弹窗蹦出来：机器已锁死，您在非授权地区使用机器，或者机器并非来自正规渠道，请联系客服。这玩意儿牛就牛在一旦锁死，它是一点水都不出，彻底变成一坨铁。

没办法，去找客服，客服解释说：您下载的是美区英文版 App，配国内生产销售的机器就会锁死。我完全不能理解，但是为互联网的变化深感震撼。一通好说歹说，客服终于同意去找工程师，在后台给我解锁，顺利绑定。在等待过程中，我又忍不住手闲，想着先前那一台为什么能成功绑定，就随手解绑，看看旧机器是不是没有这个限制。

现在的确有了。

由于不是在同一个平台上购买，我不得不再去找另外一家经销商的客服。沟通了两天，结论是不支持就是不支持，反正你的机器过了保修期，要么下载一个国区 App，要么就别用......

你知道整个过程里最令我抓狂的地方在哪里吗？不是不同经销商提供不同服务，不是厂商暗自改变绑定规则用户不知情，而是我在被客服明确拒绝了之后，还不能发火。为什么不能发？因为旧机器也被锁死了，即便我下载了国区 App，依然需要他们帮我后台解锁，否则家里就总有一坨铁在那里。这种情况就很容易内伤，主要是憋的。

这里要说明一点：在漫长的反复沟通过程中，比如客服要求我录屏用地理定位证明我此刻身在国内，而不是在海外偷偷用他们的机器时，我还在交替着维修路由器。所以我说，这一切用科学理性根本解释不清楚，完全就像是我在参加一档真人秀，名字就叫《走出科学》或者《步入玄学》。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天真。这一周整天和机器打交道，导致我没时间也没心情听音乐。昨天周末，当我确定水机在不停出水，网络线路稳稳当当之后，感觉自己终于可以闲下来，终于可以好好听两小时爵士乐。开机，播放，两个喇叭只有一个响，单声道。

汗当时就满背滋了出来。喇叭是朋友送我的，我连订单都没有，这玩意儿要维修的话，我该怎么办？话说经过一周的折磨，我早已经是惊弓之鸟，对于一切故障本能地就认为是坏了，需要找客服，需要送修。这人啊，真的不能在苦难的生活中待太长时间，主要是因为这样很容易造成心态崩坏。崩了之后，整个人的行为也就会出问题。

可能你已经预料到了，没错，昨晚算是又废掉了。看起来是喇叭单声道，但让喇叭响需要一整套音响系统，其中包括播放器、解码器、放大器，最后才是喇叭。所以，我要撅着腚在一堆线材中间一样样测试，一样样排查，努力确定故障原因是硬件损坏，设定错误，还是别的什么。

最后，美好的周末夜晚还剩下一点点时间的时候，我终于锁定了故障：解码器上有两根左右声道的音频线，其中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脱落了。可能是因为猫咪玩耍，可能是因为保洁阿姨打扫卫生，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因为那种喇叭口线插得很牢，我自己都很费劲才能插入拔下。但事情就是这样，它掉落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藏在一堆线材里，不像是猫咪或者阿姨的手笔。

你是不是又以为这就算是结束了？太天真。今天早上起来，打开电脑，打开桌面音响，准备听着音乐写写这一周我是怎么过来的，这时候音箱彻底没有任何声音，怎么切换设备，怎么更改电脑设定都没声音。内心那些熟悉的话语纷纷涌现：我才换的新音箱、用了不到两周时间、昨天都还好好的、我什么都没有动过......

知道吗？当一个人在短期内被生活毒打了很多次之后，无论又发生了什么，他的本能反应就是双手抱头，蹲在角落里，做出防御体位。本周我就已经达到了这样的境界，随时摆出职业挨打体位，觉得被打是肯定必然以及毫无疑问的，内心的反应相当之流畅自然顺滑。

还好，因为我意识到了自己不自觉地摆出了职业挨打体位，注意到了自己的内心已然崩坏，所以还是能做到冷静地一边检查，一边思考。很快我就想到了可能的原因，我的放大器以蓝牙连接为优先，如果不断开和手机的蓝牙自动连接，它就不会播放其他信道传来的音频信号。

到了这里，你是不是依然坚持认为这是个人疏失造成的所有这一切？我知道，我就知道有人不同意，不认为这是什么超越科学和理性范畴的事件。那我最后再讲一下本周发生在我家里的一件事吧：

那是周四中午，我正准备午睡。在我的床头柜上，有一个老式的蓝牙音箱。它的声音非常好，我经常在睡前用它来播放安眠音乐。周四那天我没动它，但是等我迷迷糊糊已经快要睡着的时候，它突然开始自动播放起了音乐，而且播放方式非常古怪。播放一小段，它就会停止，然后立即换一首播放。在播放的过程中，音量还会自动飞快地变大变小。

你想，我迷迷糊糊抬起身来，看到蓝牙音箱自顾自在床头玩，换成你你怎么办？是不是想着把所有法器都砸过去？是不是想着用符篆贴满了音箱然后拿去沉入大海？对，我当时也有这样的一闪念。不过，我很快就清醒了过来，打开小区群大喊：你们连蓝牙的时候不看看是不是自己家的设备吗？发现不出声，你们除了反复换曲子拧音量开关，就不检查一下自己究竟连了个啥吗？是你们家音箱吗你们就拧拧拧？

是的，每一件事情都有科学解释，每一个故障都可以用理性分析，我也完全赞同这一点。不过，如果这些事情都是在一周之内发生呢？如果你刚好就是那个人呢？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给每个设备都上一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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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而未决不丢人

我经常会在文章中把我思考的过程写下来，有人会觉得我这是在占用读者时间，直接给结论不好吗？我也会在一通思考之后，宣布说我也没有一个好的答案，有人觉得作者不可以那么干，我觉得这样没问题。

如果直接给答案的话，万一我是错的呢？和数学物理作业本一样，你把答案连带解题过程都提交出来，大家对答案不认同的话，可以去检查过程，看问题究竟出在哪里。这样一来，如果我错了，我会很快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因为有好多双眼睛在帮我检查。如果我对了，他人得到的不止是一个答案，而且得到了我的解决思路，后者我觉得更有价值一些。

当然，有人非要说这么做非常占用时间我也承认，不过坦白说，这样想的人我觉得他的时间也不值什么钱，一只不断掰干货玉米棒子不断随手扔的黑瞎子，效率很高，毫无积累。

至于说得不到答案，我想这是人生常态。我的意思是说，作者和读者双方都不要扮演。作者写多了文章，文章中经常给出答案，在不知不觉就形成了错误的自我认知：我一定可以找到答案，我就是职业答案人。

读者看多了文章，虽然内心觉得写字的人大多都是骗子，无非是蓄意诈骗和过失诈骗的区别，但是潜意识里也会慢慢出现一种偏见：既然人家能写文章，还能写那么长，肯定是知道答案的，答案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而我看了那么久也没跳船，说明答案很大程度上就是正确的，于是就开始扮演起了忠粉。

所以谈到扮演，我认为作者与其去刻意扮演一个无所不知的角色，直到居然会给自己认知内外的所有事情都自信地给出答案，不如没事就去演几回苦思冥想却得不到答案的普通人。哪怕是去演，也是有好处的。即便你心里认定自己已经知道了绝对正确的解答，如果你写出开放性结局的文章，提交给读者，读者们各自提供的思路和答案往往会远超你的期待，甚至能给出许多新的启发，苞米满怀。

而读者也有义务坚持古老的传统，先理解作者，然后立即开始质疑结论，试着拆除或者爆破一下，再怎么难，也得稍微松松土。我知道，如今的互联网的文字创作主打的是陪伴概念，这样可以提升读者黏性，文章打开率等等数据。然后，互联网上又有一整套现成的粉丝话术和仪式，许多人每天玩得不亦乐乎。在陪伴带来的亲密感，和粉丝那套文化的诱惑下，人是很容易想着去扮一下死忠粉，但从长期来看，这种玩法在杀死游戏，在刨苞米的根。

人的常态是没有人知道所有答案，大部分问题是无解的。人和人的常态是相互之间保持令人愉悦的冷漠，始终对彼此抱有一定警惕的心。常态接近于生活的真实，真实让人疲惫，所以表演总是让人情不自禁地向往。我认为大家都需要克制，都需要克制自己的表演欲，让一切返回真实的层面。

我是一名作者，我写了思考过程，我是否需要为了浪费读者时间而感到歉意？我写了思考过程，但是没有推导出任何答案，我是否需要为此而感到丢人？我认为不需要，丢人，丢人是什么意思？具体是谁的人？如此追问下去，你会发现读者和作者之间并没有真实的人身绑定关系，没有非常严格的责任和义务关系，双方都是为了他们自己而相遇，文章就是个介质。问题在于，人会表演，人也会撒谎，扮演一个根本不是他自己的角色，只是为了满足一些内心虚荣，而这虚荣又会编造出人际关系的种种谎言来---

没有什么读者等着作者的米下锅，否则就没饭吃。

一个问题悬而未决，这再正常不过了，我完全可以接受这一点。不止是接受它，我还可以完全接受这件事在自己身上显现。不止是显现出来，我更可以完全接受让所有读者看到它。读者因此认为我无能无力，那是他们的事，不是我的事，我不需要为此而感到困扰。读者因此认为我无用无聊，那也是他们的事，我不需要为此而换种精彩。

相对无能无力无用无聊而言，读者在我身上错误的投射才是真正的糟糕。为了解除负面的看法和评价，我在这种投射下主动扮演起另外的角色，这叫做自我迷失。看到我的新角色，读者沉迷于这种表演，产生此人知道正确答案的妄念，这叫做浪费时间。

那个一心想着要扮演全知全能，可以点评一切事物，给出一切答案的我，已经消失在时光的长流之中。这是我个人的选择，不是所有写作者的选择。无关正确错误，只是这么做更为符合我的本心。我知道，即便是在人人手机上网的今天，人们对于文字和形式依然存在着某种根深蒂固的信任。比如说看到蓝底白字的图片，比如说看到电视新闻间式的布景，比如说看到一篇完全由文字组成的长文，人们就会自动觉得它们更为可信，有时候是甚至忽视了内容具体为何。

我个人认为，通过悬而未决而保持人们的不信和失望，是保全这份宝贵信任的方式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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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得

年底人人都兼职会计，都要计算一下这一年的得失，给出一张个人资产损益表来，然后从各个平台拿到年度总结，去朋友圈张贴九图版个人财报，读书财报、音乐财报、网购财报、发帖财报，诸如此类。

这样做很容易就不开心起来，因为它是在清点自己这一年下来拥有什么。既然是拥有，就有多和少的问题，也就有得和失的问题，更有和别人相互比较的问题，那么人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只会感觉到焦虑和压力才对。一旦锚定在拥有的多和少上，还会引发另外一重焦虑：本来应该获得却错过，本来应该避损却没闪开，于是就懊恼，就后悔，不是成龙抓头就是苍蝇搓手状。

焦虑和懊恼，它们一直隐藏在新年时欢快歌曲的背景音里。所以，每到年末的时候，人们的情绪都会有点奇怪，几种截然相反的情绪交织起伏，又没有办法说出来，就有点像是第一次去对象家做客，进门前刚刚努力平复下来情绪，突然发现自己内裤穿反了。

不过，其实还有另外一种算法。这种算法不会聚焦一年来的拥有，不去纠结多与少，得与失，而是向内观察，问一问自己的心：我这一年有没有什么改变？思想上的改变，心态上的改变，经验上的改变，甚至只是习惯上的改变。我个人认为，这种计算方式可能要更好一些，也更实用一些。

这是因为如果你不知道这些具体的变化，那么所谓的一年得失那就是纯粹偶然的结果。而所有这些得失其实都留在了昨天，你不能带着得失本身走，你只能继续带着得失的感觉走。感觉会左右你的心态，会影响你今天乃至明天的判断，于是剧本可能会重复，到了下一年的年末，类似的计算方式会再次运行，类似的结果会再次出现，然后类似的感觉就再次降临，像是一个无限的循环。

而如果把得失和得失之后的感觉都一并留在昨天，只是观察一下此时此刻的内心，观察一下自己这一年来的内在变化，应该会有很多欣然的部分，也会有很多庆幸的部分，当然，也会有很多遗憾的部分。但是，你确知自己还在变化，那就依然有希望的种子，可以带着这些种子前往下一年。与此同时，无论这一年个人过得如何，你也并不会觉得颗粒无收。也许手上空了一些，但是心却能充实一分。

计算数字，计算数量，这相对来说要容易很多。但是观察内在，观察变化，这相对来说就要困难许多。而人总是倾向于去做容易的事，换句话来说，也就是主动去选择了焦虑和懊恼，说起来这件事情就有点好笑。反过来说，如果你发现自己的内心变得更成熟，更稳定，更敏锐，更有韧性，那么这颗心在变化，变得能够帮助你应付更大的挑战，承受更大的压力，这其实是帮你避免了来年的焦虑和懊恼。

即便是应对失败的经验也是宝贵的，普通的事情失败，可以归结为技巧、时机、分寸之类的事情，而重要的事情失败，经常只是因为一转念之间，心不堪承受，一溜烟选了另外一个方向，然后事情就垮掉了。你可以无限次提升技巧它们，但如果心习惯了一溜烟，那就总是会一溜烟。你得和它坐下来谈谈，说下一次咱们别躲别逃，按照本心本意走一回，看看会有什么不同。说好了，你硬气一把，我也和你一起搏一回。如果是这样，那么由此而来的经验就是宝贵的，要么你会突破自我，要么你会知道限度。

但是，你总是得和你的心在失败之后先谈一谈。

问题是，大家都不大喜欢，也不大习惯去谈一谈。人和人的心都装作一脸严肃，一脸无辜，把真正的问题放在一边。并肩站着计算一年来的得失，清点数目，然后双双非常投入地表演焦虑或者懊恼，装模做样地总结分析说：当时要这么做那么做就对了。下一年到来，大家还是再一次栽进同一个坑里，因为那就根本不是手法技巧运气的事，因为坑边上总是那条容易和走惯了的路，而要想突破那条路，需要的是内心的改变。

是的，年末的时候人人总要忍不住做一回会计。但是今年能不能换个对象，换个算法？我认为，即便是为了平复心情，不在年末说奇奇怪怪的话，喝奇奇怪怪的酒，感奇奇怪怪的伤，这也值得尝试一回。和自己相处，和自己打交道肯定是人生中最困难的事，不过好在相处久了，交道多了，人也是会习惯的。习惯向内而不是向外看，这是成为情绪稳定心态平和的成年人的必经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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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下心去十分钟

 

我感觉自己这几年手机拍照的水准在提升，几乎都可以换成手机摄影四个字了。而我似乎也没有做什么专门训练，感觉是睡了一觉起来就突然开悟。

以前曾经有读者在留言里和我讨论过，帮我分析原因，认为我每天用 AI 画图帮助很大。画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什么样的构图好看，用手机拍照的时候也就知道如何去框选景物。

我觉得这个分析挺有道理。不过倒不是画得多了，严格来讲，是我每天选得多了。每次我的 AI 都会根据我的指令生成四张图，我需要在其中选择一张我喜欢的。然后再微调那一张，再次生成 4 张类似的图片，细节有微调，我从中再进行选择，或者返回重新生成一次---这是简略的说法，真实操作要复杂得多。

但你也可以看出来，这相当是一个每日训练，我不断在图片中做选择。那么肯定就有喜欢不喜欢，顺眼不顺眼的问题。每天这样选择几十上百次，不断找寻所谓的「好看」和「顺眼」，即便我没有什么摄影训练，没有什么构图训练，多多少少也汲取一些经验，并且把这些日常经验变成一种本能。

像这样分析回顾一遍，很多人看到这里就会自动总结：一句话，干就完了！每次看到这样的留言，我都会恶念丛生，下线之后要忏悔很久。

当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事实上，在 AI 还没出现之前很久，我专门买过好几本手机摄影的书籍进行学习。所谓的「好看」，所谓的「顺眼」，并不是我先天就有的东西，而是后天学来的标准。我学过了，重点在这里。

许多人用手机拍照都会遭到恶骂，尤其是来自女性，所以搞到男人只喜欢和男人一起玩，因为男人要么不需要拍照留念，要么拍照之后看到自己有正脸就非常满足，标准极其之宽松，让人毫无压力。但接下来的事情走向就有所不同，很多人觉得拍照这是人生中最小不过的事情，拍不好就拍不好呗，没什么大不了的。而有些人则会想着去学习提升一下，因为每台手机有好大一部分钱是花在镜头上，而且一台手机不止一个镜头，为什么换着镜头拍出来的照片都丑得如此一致呢？

我就是那个选择去学习提升的人---很多人看到这里就会自动总结：一句话，要勤于学习，勇于走出舒适区！每次看到这样的留言，我都会恶念丛生，下线之后要忏悔很久。

当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事实上，这些书写得虽然很详尽，理论也讲得深入浅出，但是绝大部分作者都受到了所谓「知识的诅咒」---他们知道得太多，了解得太深，对于专业太过熟悉，以至于没有办法用小白能够听懂的浅显中文讲出重点，也没有办法给出小白一种可以照猫画虎、立竿见影的方法。

我看这些书的时候，最大的收获就是看那些书里所说的「好照片」。真正的手机摄影技巧，都是那些网上的粗人教会我的。粗人不会说理论，估计他们连焦距的定义都说不出来。但是粗人们有个本事，那就是直截了当地告诉你：在什么境况下，要拍什么照片，你只需要简单粗暴地正确操作一点，就可以得到怎样的效果。我怀疑你也看过，类似仰拍显腿长、俯拍显脸小一类的东西。

如果你认真看粗人写的这些散碎教程，会发现他们的路子是和学院派完全反过来的。学院派要讲清楚原理，要分析构图，要让你同时注意光线、镜头、焦距、运动、角度、方向......总之，要把摄影按照一门学问来讲。粗人不是这样的，粗人只讲怎么拍，至于说美不美，为什么美，人家根本不关心。你看多了粗人的教程，回来自己稍微总结一下，就会得到一个和学院派根本不同的结论：

85 分以上的照片，也许真的需要很好的技巧和审美。但是，从不及格到 80 分这一段，需要的就是记住一些简单的规律，然后每一次生搬硬套，老老实实做到位，然后就接近 80 分---没有那么神秘，没有那么高端，那就是一个活，而且这个活之前已经有无数人尝试过无数次，在 80 分这个层面上，方法就那么几条，不需要你理解，不需要你思考，你只要能做到就能出活。

大多数人并不需要成为摄影家，能够提升平均分到及格线以上，偶尔摸一摸 90 分就足够欣喜若狂了。很多人看到这里就会自动总结：一句话，大道至简！少读书，别让知识分子给骗了！每次看到这样的留言，我都会恶念丛生，下线之后要忏悔很久。

当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今天所有我说的一切，都始于一件事：我决定沉下心去十分钟，认真了解学习一点什么。你说十分钟够干点啥的？我说十分钟够你搜索到摄影入门的经典教材书单，十分钟够你搜索到网上手机摄影教程里流传最广的几篇，十分钟够你迅速总结一下教程里的共同要点。那时候是没有 AI，今天你可以用这十分钟把这些资料连带你的手机照片全扔给 AI，然后下命令让它给出一份针对你个人摄影水平的粗人版手机摄影教程。

并不需要你连续用 AI 画几年图，然后触类旁通，突然开悟。也并不需要你生吞活剥整本教材，为弄清楚里面的概念而绞尽脑汁，为记住那些同时需要关注的要素而头痛欲裂。你需要的仅只是沉下心去十分钟而已，又不是学习如何造火箭，如何编程序，你只是要学习用手机的摄像头拍出一点漂亮的东西，而且你还有最少三枚摄像头，自动对光，九宫格取景框，手动无极调焦，十分钟够了。

问题恰恰出在连十分钟都不肯给，愿意给出一小时却没有五分钟能做到沉下心去，这是这个时代的问题。五分钟只够在网络书店下单买教材，买回来放在书架上就算是学会了。五分钟之后在社交网络上找到教程，然后点一个收藏就算是学会了。下一次拿起手机准备拍摄的时候，教材在书架，教程在收藏夹，而恶骂已经悄然上路，埋伏妥当。

当然，五分钟也够写一条留言，自动总结做出一条总结，为我新增一次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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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年轻人玩

昨天和一位朋友见面，从下午聊天到傍晚。他热爱收藏，我喜欢音响设备，大家每次都会交换近期上当受骗的心得，以及在深坑中抬头时偶尔见到的那一点星光。不过，这次闲聊略有一点不同，我通过我们的共同经历，强化了一个自己之前的观点：

老登只能跟着年轻人玩。

人们老说生活方式这，生活方式那，但生活方式究竟是什么，又和什么有关？在我想来，生活方式就是此刻社会能够有足够资源供应一群人的共同活法。我现在选择刀耕火种作为生活方式行不行？不行，因为刀耕火种属于过去时，现在早就不允许放火烧山，山林是国有资源。我周围也没有那么一群人，只有我一个人想要进入山林生活，那这种生活方式因为缺乏社会资源就很难支撑下去。

具体到老登这里，在生活方式之下，当我们谈论喜欢什么的时候，这种喜欢同样需要社会资源支持。比如说我喜欢机械造物，但现在的年轻人更喜欢电子产品，那我就只能去学着欣赏电子产品里的机械部分。因为社会上的人力物力都在满足电子产品，没几个人继续制造机械产品，于是有限的选择就非常贵，如果不贵的话，就根本没有人提供维修维护，那就意味着自己只能玩垃圾。

同样的，我喜欢音乐。因为年轻人开始流行复古，开始买 CD 买黑胶，于是市场上才有足够多的选择，于是我有中古机器和新产品可以选。又因为市场有了新生的强劲需求，那些沉睡的 CD 和黑胶才被唤醒，有人愿意把它们从废品仓库里翻出来，送到社会上去交易，于是我终于可以玩到所谓的各种「名盘」---这本质上是沾他人的光，不是因为社会真的想要服务我。那种专门为我提供的服务，我可能根本就消费不起。

现在我用音乐流媒体，可以很方便地找到我喜欢的音乐，这同样是一种溢出效应---因为年轻人需要用手机用电脑听音乐，听那些严肃音乐爱好者看不上的流行歌、口水歌、网络神曲，因此催生包罗万有的音乐流媒体崛起，这其中有一小部分内容，刚好满足了我的需求---也不是专门为了我，而是既然开也开张了，不妨多放一点曲子。

所以，老登所谓的「喜欢」，其实并不是什么自由选择，它最好碰巧年轻人也喜欢，这样才能得到足够多选择，和足够多供应。否则，老登就不得不重回农业社会，从采集和加工开始亲手做，根本指望不上别人。所谓的审美也是一样，年轻人还喜欢读书，所以你有想看的书还可以读。年轻人还喜欢去美术馆，所以你有想看的展还可以去。而年轻人喜欢智能机之后，你再去想机械面板的功能机，想着有新品可以把玩，那就是你非要自己难为自己了。

我想，我们每个人选择怎样的生活方式，拥有怎样的具体喜好，并不纯然是个人选择，并非纯自由意志的结果。每个人都活在人群中，人群提供便利，提供可能，但是也产生束缚，产生限制。我们总是在一定外部条件的约束下，去过某种生活，去养成某种爱好。

并且它们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人群的心理转变，喜好转变，对应的个人生活方式就要受影响。年轻人开始拒绝白酒，那么短期内白酒就会便宜得让酒鬼心生欢喜，但是从长期来看，这口嗜好会逐渐走向低价没得选，高价买不起的局面。别人不玩了，你自己也就没得玩，说你喜欢不喜欢欣赏不欣赏一类的话，那未免有点太不见外了。

我不是主动选择用耳机听音乐的，而是因为今天的年轻人最愿意买单的音乐设备只有耳机，所以我有无数个选择，耳机市场每个月也都有新品出现，挖空心思满足各种匪夷所思的个人需求，价格更是一降再降，跳水变成了常态，二手交易始终火爆。只要他们喜欢，市场就会立即满足。他们要小型化，那就越做越小。他们说要重低音，那么低音就调成尖峰。它们说要使用便利，那就去掉了线材，厂家纷纷开始提供无线蓝牙产品......

有一天我说：我想要一个......没有人理会我要什么，甚至都没人理会我说了什么，最多建议我自己去手搓一个出来。

作为老登，我想老登除了沾光蹭顺风车之外，唯一还能做的事情就是教唆、怂恿、诱惑、拖人下水，哦，不对，应该高情商地说出「传承」两个字才对。老登要讲传承，告诉那些年轻人：黑胶才是最棒的音乐！紫砂壶才是最棒的茶壶！手串才是最好的释压手办！这是传统，这是真理，这是审美，这是人类一代又一代的传承。

于是，黑胶唱片厂还能开工，一次压 3000 片。紫砂壶商家还可以继续卖壶，继续讲泥料的传奇故事。然后农民伯伯的嫁接技术也才有用武之地，批量地种植各种树籽，送进城换成钱。这时候的老登笑眯眯地坐在家里，听着黑胶唱片，手持精工半手工紫砂壶，腕子上终于可以戴上自己之前买不起的某种特定的树籽手串。不一会儿，他拿起了手机，打开微信开始输入：

「小朋友，我现在考考你，你说什么音响设备才能称得上是 Hi-Fi？」

房间里寂然无声，老登身后的一堆大大小小的音响设备箱子在落日下闪耀着很多年前上一次拷问日的陈旧金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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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终总结的写法

 

年终总结对于我而言从来不是难事，哪怕是在航司的时候，每年单位的年终总结报告都是由我来写。每个人最后看到那厚厚的一叠 A4 纸，都会心生敬畏，只有我自己最清楚这件事的难度。

我写年终总结不困难，是因为单位里 12 次月度总结是我写的，4 次季度总结也是我写的，一年到头的各种专项活动总结也是我写的，甚至历次单位内部工作会议的会议纪要还是我写的。等到需要写年终总结的时候，我只需要分析一遍这些资料，整理出一年里工作的大框架，总结几个亮点，然后就可以从资料里大段大段复制粘贴过来，再小修小改一下，很快就可以形成初稿上报---

当然，我不会那么做。事实上，我选择坐在电脑前熬上一周，把文件翻得到处都是，不停地挠自己的头发，不停地起身泡茶，做出一种人人避之不及的难产状，这样的话，人们会认为这份工作很艰巨，做起来非常痛苦，就不会要求我反复修改。而且，他们也会相信付出了如此之多努力之后的总结，质量肯定会很不错。

职场如戏。

现在我写自己的年终总结也很简单，理由你应该猜到了：因为我每天都在更新，每个月都有月度写作总结，分析了哪些文章受欢迎，哪些文章我喜欢，哪些文章来自于哪一种触动。因此，我可以冷静地观察和分析过去的这一年我干了什么，想了什么，以及我被什么影响最大，改变最大，最后就能形成一篇扎实的年终总结。

许多等着学会技巧去赶工自己年度工作总结的人看到这里应该会很生气：我诚心诚意地点开，就想看看你能不能教我一点小妙招，结果你跟我说这个？我要是有月度总结，我还需要来这里找你要方法？你这不是明火执仗地诈骗吗？

问题是大道至简，朋友，真正有用的道理从来都简单到让人不敢相信。在我看来，这里就是一道选择题。你要么选择每个月痛苦一小下下，麻烦自己做个月总结，哪怕三五百字都行。这样一来，到了年底的时候，你写年度总结的痛苦程度因为分散在前十一个月里，于是就能轻松很多。

你要么选择前十一月都放过自己，选择轻松一下，然后到了年末的时候让所有的痛苦集中爆发，利用死线逼迫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把年度总结弄出来。然后一旦形成习惯，每年做年度总结前你就开始痛苦，过程中更痛苦，下一年想起要写年度总结就更加畏惧，这种畏惧又增强了内心的痛苦。你的年度总结对于你而言，就像是蜣螂越推越大的那个粪球。

既然是选择题，那么在你退休前你总是有机会在下一年重新选择一次，换一种方式去写你的年终总结，改变永远不嫌晚，只是要有那样的一颗心。

除了单位的工作总结之外，哪怕你不是那个需要写年度工作总结的人，我也认为每个人都需要做一下个人年终总结，否则很难回答一个问题：这一年里，我都努力去哪儿了？

如果你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尤其是做对了什么，做错了什么，什么是对你影响和改变的重大事件，或者重点要素，那你不等于是白辛苦了一年？毫无任何积累，毫无任何修正，来年继续靠着撞大运混下去，偏还说自己很努力，很辛苦，这明明就是苦无对证嘛。

一般认为的那种年底沉静下来，坐在电脑前回顾一下过去，然后写出一点感悟来，这就是个人年终总结的做法。我不那么认为，因为人很容易被短期记忆所影响。你所谓的年底个人感悟，大概率是最近一周以来你的感悟，再加上一点例行的年终伤感。对于这一年里究竟发生些什么，遇见些什么，这些人和事落在你身上，你产生了什么化学反应，你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根本想不起来。不信的话，麻烦你现在告诉一下我：在 2025 年，让你感慨青春远去，「一个时代落幕了」的事件有哪几起，分别在哪一个月？

同样的，你需要个人月度总结。现在如果你有个人月度总结，哪怕每个月只是用你感触最深的一段话作为个人总结，那么十一段话读下来，你已经心情起起落落，随着自己的文字重温了即将过去的这一年。这时候你再来感悟，你再来总结，那就要全面客观得多。无论是对世界，还是对你自己，都是如此。

不止如此，全面客观只是基础，我们需要观察的是流变。年初的那个你，和年末的这个你，彼此之间已经有了些许差异，中间有变化产生。但如果没有阶段总结或者日常记录的话，人不会意识到这种变化，我就是我，而且就是当下的我，而且会坚持认为当下的这个我没有变过。

但事实怕不是这样的。人人都会觉察自己的变化，比如说自己曾经的某个重大困扰，它现在消失不见了。那么，它是怎么消失的？是因为自己做了什么，是因为别人对自己做了什么，还是因为自己学会了另外的想法，又或者是其实并未消失而是掩藏起来？这里当然需要一个答案，如果能明确知道答案，那么你曾经遭受的困扰就不是白白承受，而是让自己变得更有韧性，内心更为宽广的教材，今后你可以更加娴熟地应付类似的更多困扰，这就是成熟。

再比如说自己曾经认定自己是个怎样的人，认为「那就是我」，然后在不知不觉中自己改变了，变成了「那也可以是我」，或者「我怎么这样了」。这时候，分析是什么力量，什么启发，什么机缘，促成了这样的改变，对于自己而言就很重要。因为只有明确知道了影响自己的力量，你才能利用或者避免这种力量，把自己指引向你想要的方向去，或者是自己避开你不想要的方向去。哪怕这一切都做不到，即便明了自己最容易受什么力量的影响，这对于认知自我也是一件好事，这就是自我觉察。

甚至不需要总结那么多，回顾自己的一年，找出一件决定性事件，或者一个决定性人物，它们对你的改变影响最大，这也是有价值的，你起码因此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年头的那个人变成年尾的那个人。此外，一年到头经历的人和事太多，真正对你有影响对你产生作用的事，可能淹没在琐碎之中为你所忽略，把它找出来，那么你等于是找出了生活中对你真正起作用的力量，这样你看待生活，看待自己的变化，思路也会变得明晰更多---你拥有了自己人生的线索，拉起这根线索，你就能隐约看到前方的光，于是你就有了一条航向坚定的航船。

音乐平台，读书软件，社交媒体，它们给出的个人年终总结不是总结，本质是消费总结。算法和 AI 再强，给出的都是数据分析，最多能看到你的偏好和习惯。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你，丰富了你，完善了你，拓宽了你，提升了你，只有你的心才知道，因为只有你亲历过，你真正感受过。一年时光对于一生而言太过短促，对于一个每天要过 24 小时86400秒的你又太过漫长，漫长到浮尘遮眼，看不清楚人生剧情主线的程度，想不起来重要场景和重要角色的程度。

所以你应该做自己的个人年终终结，为了了解你自己，也是为了指引你自己。如果把一年当做是自己的修行的话，新年发愿就是修行的前行；这一年的人生，在其中凭借个人意欲和世界他人之间发生的种种，则是修行的正行；到了年末的时候，总结自己这一年，看自己的变化，深入认识自我，这就是修行的结行。没有结行部分，那么这一年的修行就等于没有一个底，很容易白白漏走。

现在，我希望你从今年开始做个人年终总结，从明年开始试着每个月记录几十几百个字，让明年的个人总结变得容易一些，真正理解这一年里遇见的人和事究竟意味着什么，因而对自己产生更大的帮助---这则是最后一个环节：回向。

如此一切圆满，我们又认认真真，扎扎实实，清清楚楚过了一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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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面音响系统升级完毕

今天升级了我的桌面音响系统，从原来的尊宝 S801（Jamo S801）升级为达尼丘比特（Dali Kupid）。本来 S 801 是我认定的入门级桌面音箱，技术成熟，声音稳定，而且价格已经非常便宜和透明，现在也就 1000 块钱出头。

它灵敏度高，不怎么挑功放（AMP），随便一个现在的 D 类功放都绰绰有余，能推出很好的声音来。我用fosi TX 20这种入门级的国产小玩意儿，轻松推动。这一套系统都很小，不占地方，非常适合放在电脑屏幕的两边。整一套当时配下来是 1500 块，刚才我看了一下价格，是 1400 块，算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

听了一年半之后，通过这段时间的训练，我觉得我的木耳有所进展，能稍微听出一点好坏来，这时候我觉得 S801 似乎有点不够意思。我想听到更多一点细节，我想听到更宽一点的音频范围。于是就想着升级，一开始是想升级真力的桌面监听音箱，但是价格让我感到相当痛苦和犹豫。我想要的那一款真力，价格是 S801 全套的 30 倍。然而声音会有多大提升呢？3 倍？我不确定。

在反复比价找二手的过程中，我偶然看到达尼新推出的丘比特书架箱。我对达尼印象深刻，当初一度非常想买一对皇太子 6 SE 作为我的主音响系统，最后还是选择了 Kef R3 Meta. 所以我就查了一下参数，也看了一下测评，发现大家对丘比特的评价很高，甚至有人称超越了皇太子。听也听了那么长时间，我知道我自己偏好哪一类的声音。丘比特的那种清丽的声音是我喜欢的，相对而言，我喜欢清瘦纤细而不是肥腴厚重的声音。加上丘比特甚至要比 S801 尺寸还小，宽不到一拃，高是一拃又四分之一，非常小巧。

数据上看它不是很灵敏，需要大推力的功放，刚好我除了 Fosi 家的 TX20 之外，还有一台 BT20A Pro，这个小玩意能推 200 多瓦，这样我除了音箱之外不需要再购买其他设备。最后一个因素是价格，丘比特的报价是 3000元，我依然觉得对于 4.4 寸桌面音箱而言有点贵了。但是这几天正在做活动，我手头一堆红包、优惠券和淘金币，七搞八搞，一堆折扣下来是 2300 多块。这样算的话，是两倍 S801 的价格，我认为算是比较合理，甚至比闲鱼二手都便宜。哪怕是盲狙，也值得试一下，大不了转手闲鱼出掉就好。

今天下午快递到家，我现在就在听这对音箱。以下是几点用后感：

1、和 S801 相比提升非常明确，尤其是脱箱感和声音质量。所谓脱箱感是说好音箱放置正确的话，会形成一种神奇的听觉效应，感觉声音不是从音箱而是从人的正前方传来，就像是在看现场，所以叫「脱箱」。如果要用数值来比喻，那我认为丘比特的脱箱感绝对有 S801 一倍以上，是更上一个层级。非常清晰，非常明确，能听到更多乐曲中的细节。

2、他们说要用大功率功放推，我没来得及换 BT20A，直接换上 TX20 就开始听，听下来没有任何问题。他们说的推力不足，不能推出音箱所有潜力，我认为那是针对较大空间的场景，我在桌面使用，1 米以内听音乐，根本就不需要很大的声音，完全够用。

3、从偏好上来说，那些喜欢低音，或者喜欢声音密度的人，应该不会很喜欢丘比特的声音。但是那些和我一样，不喜欢打击乐轰隆作响，偏好人声，尤其女声，希望听到声音的透明纤细质感的人，那会很满意。像我这种喜欢放一点日本 City Pop 的人，其实丘比特的低音已经够了---我的确需要浑身发麻，但麻不是来自低音震颤，而是来自女歌手的声线。

4、和更高解析能力的书架音箱相比，丘比特肯定还是差了一截，这是毫无疑问的，我非常确定它没有办法和我的主系统相比。但脱离价格谈声音素质那是耍流氓，对于一对不到 2400 元的音箱来说，我觉得达尼丘比特已经很能打了。对于一对桌面电脑用音箱而言，它已经非常能打了。从 S801 换过来，我现在听了一个小时，完全没有换回去的念头，就想让音乐那么继续下去，从我的电脑屏幕正中发出来。

5、需要补充一点，那就是我用了很好的一个解码器（DAC）放在电脑和功放之间，它有很多手段改变声音，不过我用的是最基本的模式。因此，我不清楚直接从电脑连功放会不会引入杂讯，声音劣化一类的问题。

总之，这一次盲狙很成功。之前我很担心，所有丘比特的测评都来自中文互联网世界，英文世界里的测评很少，这一般是厂家为了推广新产品而密集投放软广的标准现象。现在看起来，那些测评还算是诚实。也可能是我就需要一个桌面系统，我有明确的听音偏好，所以丘比特刚好符合我的大部分要求。

最后，我没有买比较跳脱的白色、黄色音箱，而是买了一对棕色黑面罩的音箱。据说比较好配色，能融入家具，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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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三种生活非必需品

一个人每天在家里的时间超过八小时，时间太久，环境太熟悉，就会不自觉地以自己家作为模板，认为其他家也大同小异，直到自己真正去一次。

前几十年我去各家参观，于是有了一个自己感慨过无数次的发现：哦，原来大多数人家里是没有书柜的，也没有阅读书籍的生活习惯。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发现，现在电子书盛行，家里有没有书柜，有没有纸质书已经没有那么重要。而且看得多了，我也很早修正了自己的观点，默认没有书柜才是大多数家庭的常态。

现在我又有两个发现。一个是很少有人家会买瓶插鲜花，虽然你在街上随时能看到花店，但是家里有鲜花这件事并不常见，尤其是桌上一年四季都有花，更是凤毛麟角。

另一个是很多人家里没有「正规」一点的音响系统来听音乐，大多是用手机外放，用耳机，好一点的是用电视的环绕立体声系统。通常是一个小蓝牙音箱，一般来自公司年会。与此对应的，那就是日常居家生活里没有背景音乐。

书籍、鲜花、音乐，它们都是生活中的非必需品；阅读、赏花、听音乐，它们也不在大多数人的日常生活里。这就是我得出的结论。

当然，我能够理解，对于很多人而言，家只是奋斗历程中每晚用到的充电桩。除了吃饭睡觉洗澡之外，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精力去做别的事情。家也是一处猎人小屋，人每天在外狩猎，然后把战利品带回家陈列。所以，一条精美的挂毯，一个旅游纪念品，或者是一套高级茶具，一台 100 寸的电视，以及真皮沙发，这些东西人们愿意在家里陈列，证明自己的武力。而书籍、鲜花和音乐和狩猎无关，也不适合作为战利品展示，无法证明任何东西。

但我个人还是认为它们很重要，重要在它们说明一个人的生命里还有余暇，还可以在余暇里做一点非实用性的事情。在生存游戏，现实利益之外，还有一点对于智性对于美的个人追求，而且可以让自己的心灵憩息其上。

桌子上有一瓶花和没有之间，这个家有多大变化？我的回答是：这得看你的心。如果你的心能够让你注意到这瓶花，那么你的整个家都会发出光亮来。如果你的心让你对面前的花视而不见，那的确前后没有多少变化，你只是多了一个需要换水的瓶子，以及清扫花瓣的日常任务。

同样的，没有音乐的房间并不影响人坐下来休息，或者是做家务，或者是交谈。音乐没有那么重要，更何况人们在听音乐的时候，总是会去选择那些自己熟悉的老歌来听，这样可以把大脑的能耗降到最低。所谓沉浸式地欣赏音乐，对于很多人来说很难做到，一是不能够真正放松下来，跟着音乐旋律走。二是不能停止做分析和理解，一定要从音乐里听出点什么来，就像是在做英文听力理解测验。

进一步讲，人都陷落在各种各样的概念里。因为上学多年，于是就有了关于「读书」的概念，这里的书专指教科书，读书专指学习，所有这些概念都指向辛苦的学习，而且这种辛苦在走出校门那一天好容易才终结。你说读一本和拿文章，涨工资毫无关系的「闲书」，在春日里放在窗前摊开，春风吹开哪一页就看哪一页，这种行为不在既往的概念之中，它也就不会发生，更不会觉得构成一种需求。

音乐也是如此，它对应的概念是考试。它关于音阶，关于调式，关于音乐类型，一个人有责任有义务去所谓「听懂」音乐，比如说能听出《蓝色多瑙河》，知道它是圆舞曲，然后想到人们在按照节拍跳舞。再比如说听情歌，然后大段背诵歌词，和背课文一样，只是这种课文表达了自己的心情，以后可以用歌词和其他人沟通，但绝对不要轻易哼唱，更不要对唱。所以，整体上音乐的概念和音乐本身没多大关系。在家里搞一套播放设备，在居家生活里有背景音乐，那相当于是把听力考场搬回家，很多人并没有这个念头。

人不是因为突然爱智而去买书，也不是因为突然爱美而去买花。这些内心需求不会从天而降，一定是人心先要挣脱了固有的概念，想着要去尝试一下新鲜事物，换个角度重新接触自己熟悉的事物，人才会翻书，才会赏花，才会听音乐。从书本中获得点什么，从鲜花和音乐里获得点什么，那是很后来的事情。而且需要更久之后，人才会啊呀一声醒悟：原来这就是智慧啊，原来这就是美啊，原来这就是欣赏啊，原来它们一直都在啊......

我当然可以从讨好大多数人的角度去写，写多数人家里之所以没有它们，也不把它们当做是生活必需品，是因为大家辛苦，因为大家奋斗，说些「单是三餐一觉拿到全勤奖就已经耗尽了全部气力」一类甜蜜关切的话。但我内心不那么认为，重点不是辛劳与否，反而是越辛劳就应该越需要精神滋养才对。重点在于，这些东西花一点点代价就可以找来，而且几乎是无限量地敞开供应，但人们被种种概念所阻，无法向前迈出一步。

你不想着从书里「捞干货」，也不想着一本小说就应该按照《水浒》《红楼梦》《三国演义》那样的方式写才对，那你就可以欣赏文学，可以脑力激荡，可以从书籍中学到知识和思考，当然，也就有了愉悦和充实。

你不想着一瓶花有多大价值，有多大用处，也不想着养护收拾一瓶花是一种额外的琐碎生活任务，只是想着它的鲜活，想着它的美丽，想着眼前需要有一点具有生气的东西存在，那你就可以欣赏鲜花，你会看到每一条叶脉，你也会看到每一根花蕊，你还能看到它在穿堂风里轻微地颤抖。

你不想着从音乐里学习辨识认定什么，也不想着做考题一样去理解并且解决某一段音乐，又或者是如同语文课作业一样背下歌词，只是让它自由流淌，自由盘旋，你跟得上跟一段，跟不上就任由它继续流动，那么更为深沉更为强力的共鸣或者感受就会迟早升起，而且直接劫持了你的思考和语言中枢---你能感知，你有感受，但不是用思考的方式，也无法用语言形容，那你就是在真正听音乐了，你的家也在流淌，在漂浮，在闪烁，哪怕那是一段你从未听过的旋律。

以上三件事如果能跳开自己原先的固有概念，能够欣赏和体验，那么你也才可以说出那三个你曾经说过无数次，其实从来都言不及义的三个字：我喜欢。这时候的喜欢是一个确认，你看到了内心和外物之间建立起来的直接强有力纽带，你确认你喜欢看书，不是看书的姿势。你确认你喜欢鲜花，不是拍照发朋友圈的内容。你确认你喜欢音乐，因为你一个字都听不懂，一个小节的旋律都没听过，但你还是心生欢喜，沉浸其中，那就是真喜欢。

不是没时间，也不是没精力，而是心从未被引导到一个合适的方向上去，在新方向上观察自己熟悉的事物，去接近去了解去尝试它们。它们是不是生活必需品，完全要看个人对生活的定义是什么，对生活形成了什么样的的概念。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定义，也会有自己坚固的概念，问题在于未必每一个人都仔细检查过它们，确认过它们是真的。于是生活本身也是如此，每天在过，却未经检视，然而却认定那就是。

所以总是会问：那些东西有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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