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8-07

秋天的感觉


今天立秋。

秋天并不如人们所说,在一夜之间到来。立秋时节天气依然炎热多雨,花草树木依旧繁茂,看不见一丁点秋意,感觉是夏天仍在无尽延续。

只有身处秋天的人才能感受到秋意已经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眼中所见虽然是大日横空,绿茵如盖,但在这碧蓝与浓绿之外,有细不可查的金色隐藏其中,日渐增长。

无论正午又或者黄昏,若有轻风吹过,肌肤会有轻微触觉,如沙砾,如针尖。一点金色瞬间入体,人会感受到冰寒与萧瑟刺骨。秋意藏在风里,可以用肌肤感受,用眼睛却根本看不到。

用眼睛看的人,要等到一夜秋雨过后,树叶半黄、落叶满地才能确认秋天已至,那是因为他们仍身处春夏,眼前还有无尽时日。如果是身处秋天,耳中尽是离歌的笙箫,习惯凝视烟花熄灭那一瞬,这种人很早就会感知到秋天,就像是才听见序曲就已经知晓华彩部分,看见晚霞就已经预见今晚夜色。秋风中有杀意,唯有沙场老兵才会闻风而动。

所以人们爱热闹,有些人是真爱,有些人是为了藏。灯红酒绿,觥筹交错,莺歌燕舞,有些人沉醉其中,有些人为的是暂且忘却。所以人们也喜欢忙,有些人是不得已,有些人是为了藏身躲避。忙忙碌碌,席不暇暖,夙兴夜寐,有些人因此满足,有些人则是可以不用直面秋天。

然而秋风日盛一日,终会吹散所有热闹,也会吹散真假忙碌,大家都得站在秋风里,感觉它把热量从体表撕去,再也无法避开寒意。于是又仓皇失措,魂不附体,觉得茫茫然飘飘然无处可依,知道凛冬将至,长夜在前,禁不住心怀忧惧却又茫然无措。

其实,在那金风里一直有着教授。人人爱有,人人爱得,肃杀金风吹过,先消磨那些暂时的有,脆弱的得,留下略微坚固的那些部分。它是在教人看见命似野草,运如转轮,好物琉璃脆,让人去找寻坚韧恒久可靠之物,从迷醉的梦中醒来,从无边的妄想中醒来。

它又帮人称重,秋风之下,无根之物无所遁形,飞飘而逝。于是人终于识得轻重,明白自己曾经本末倒置,追风逐影,一直在水月镜花中打转,求索不已。秋风吹不动,才是苦海小舟里的真正压舱物。发现其实并没那么多,没那么炫目,于是也就没有那么多所求所爱所执,小舟变轻舟,万重山只一篙而过。

它还教人真爱。唯其脆弱,唯其短暂,唯其有缺,因而可爱。如果没有秋风摧折,没有失去与告别,人就会求全求满,所谓爱只是一种贪而已。在秋天中依然能见到可爱处,也就能在寒意中找到温暖,在黑夜里找到光明,胸中爱意也就真实而持久,不容易随时势而变,也不会患得患失,更不会有诸多不满,欲壑难填。

有人问我,面对秋天会是什么感觉?我想,需要先勇敢地走进秋天,然后秋天就会教育你应该怎样观察,如何感受,直到你完全能够体会秋天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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